放牛沟一带的农村有“雪三凌九”的说法,意思是下雪只要三天就放晴,下凌的话,就要九天才能够放晴,如果是雪上加凌的话,那天晴就遥遥无期了。
这次还真让他们给说准了。大雪后的第三天,天气就放晴了。放牛沟的大人们很是高兴,因为天气晴朗总要暖和些,但孩子们却对大雪有些依依不舍,他们都还没有玩够呢。
太阳慢慢从云雾中钻了出来,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十分刺眼。房屋上、树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滑落,房屋上的积雪化成了水,不住地往下滴。
雪地上,那些经常有人走动的地方的积雪率先融化了,露出了让人厌恶的泥土,干净洁白的世界渐渐变得肮脏不堪了。
只一个上午的时间,大部分积雪就融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山的背阴处还留下一片斑驳的白雪。
哎。
美好的东西咋就去得那么快呢!
大雪融化后,村民们惊喜地发现,那些趴在积雪下面的油菜长得更加苍翠茁壮,他们心里盘算着,来年应该又是一个好年景。
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在大家都喜笑颜开企盼着瑞雪兆丰年的时候,李二嫂却是愁眉不展。她一愁生计艰难,柔弱无力,却只靠几亩薄田度日,虽在合作社挣了些钱,怎奈脂粉服饰花销大,日子过得清又苦,无奈,无奈,真是无奈;二愁枕寒被冷,长夜漫漫,一个人孤苦伶仃,一腔痴情无处诉,百般娇弱无人疼,难捱,难捱,实在难捱。
作为一个女人,有这两者相煎,实在是熬不住的。丈夫一直没有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李二嫂着实看不到明天。
她黛眉紧锁,纤纤两手拖着粉腮,仰面看着茅屋顶,完全无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日子,到底何日是个头哇!
李二嫂盯着茅屋顶看呀,看呀,突然,茅屋顶上映出了顾大那张肉肉的脸,正朝着她坏笑呢,那笑,真是久违了。
李二嫂也浅浅地笑了。
顾大张开结实的双臂,向李二嫂走来,正待李二嫂闭了双眼,准备迎上去时,没想到却是扑了个空,险些摔了一跤。李二嫂睁眼一看,什么也没有了,把她恨得直咬牙。
咬牙过过,李二嫂突然心生一计,操起墙脚的长竹杆来,直望那茅屋顶捅去。一捅,二捅,又捅,不知是因为李二嫂捅得太猛,还是因为顾大给她修茅屋的时候解留了一手,她只胡乱捅了三下,那茅屋顶就豁出一道口子来,残留在屋顶上的白雪融化了,冰水一滴一滴地往屋里滴。
李二嫂操起一个铁盆接住漏下的水,咚,咚,叮咚……
好了,这下有理由去找顾大了。
李二嫂梳洗了一番,又将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了,这才款摆着柳腰出门去了。当她阔步走过木桥、王地主家的大宅子就在眼前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作为一个留守妇女,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请人,肯定是不大妥当的。
那该怎么办呢?
这时,李二嫂想到了刘印。没错,刘印这小子人很机灵,跟王地主家又十分熟悉,有他出面,不仅可以顺理成章地请到顾大,还可以为他们做那些隐蔽好玩的事情作掩护呢。妙,这主意真是妙。
李二嫂打定主意,当下就转身,径直朝刘印家走去。走到打谷场,她看见一个男孩正对着谷草堆嘘嘘,看那背影,她料定那嘘嘘的人就是刘印,于是笑着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吓道:“谁让你撒尿在我家草堆上,我把你那小丁丁剪下来喂狗呢。”
那可怜的娃一惊,打了个冷颤,赶紧把小丁丁藏了起来,他的裤裆却弄湿了一大片。孩纸红着脸低着头转过身来,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把双手遮在裤裆前面。
李二嫂见那孩纸不是刘印,却是刘心,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青天大白日的,真是羞死你家先人了。”李二嫂把手指点在刘心的脑门上说道。
“我……”刘心窘得不行。
“都是男子汉了还这样,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不会躲着点啊?你还知不知道羞呢?”
“我……你,难道你不会吗?”刘心大胆地回了一句。
“哟呵,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就让你好看!是狗还会尿树干上呢,这草人家可是要喂牛喂马的,一股尿臊味在上面,牲口都不吃的。”李二嫂说着又用手指点了刘心的脑门几下。
“那,那你说怎么办?”刘心始终不敢正眼看李二嫂一眼。
“我本想把你的小丁丁剪下来喂狗,但看你还算老实,权且饶过你吧。不过今天你可得帮我做点事情,你先去把刘印给我叫来吧,你也要跟他一起来。”
“叫刘印来干什么呢?”
“这个不用你管,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刘心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开了。李二嫂却站在谷草堆旁,笑疼了肚子笑弯了腰。
刘心跟刘印解释了半天,刘印也没搞明天李二嫂到底叫自己去干什么。但在刘心的坚持下,刘印也只好跟着他来到打谷场,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家的茅屋又漏雨了,你跟顾师傅熟些,麻烦你去请顾师傅帮我修修吧。”
刘印见了李二嫂才知道,其实李二嫂是想请他帮忙,和刘心在她家谷草堆上嘘嘘一点关系也没有。
帮就帮吧,反正这事也不难,不就是帮忙去请个人么?况且,在刘印看来,李二嫂其实活得也挺不容易的,帮一下她也是应该的。
听说李二嫂有请,顾大表面上十分平静,内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早就想去见见李二嫂了,却苦于没有机会。话说她家这房屋,怎么就漏得这么巧呢?真是皇天不负痴心人呐!
但顾大的老婆却很是不高兴,女人的敏感是超乎寻常的。你一个大男人家,天天往一个留守妇女家里跑什么意思?
“真是个家懒外勤的家伙,在家里让你做点事情,你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的,帮别人做事你倒是上心得很!今天人家房屋漏雨了,你去帮她修,明天人家的床榻坏了,你是不是也要帮她修理修理呢?后天人家的衣服破了,你是不是也要帮她去缝补缝补呢?照我说呢,你干脆搬过去跟那狐狸精住一起倒还干净些,省得在这里又不中用又碍眼的。”顾大的老婆绷着腊肉般的老脸,不停地数落着。
刘印听了很是尴尬,他后悔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惹得顾大的老婆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