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刘印听苏义先生说村子里面只有力田孙生能帮得了自己,并且需要苏先生亲自出面才能请得动他,不免感到有些震惊。
原来,苏义先生在严道县城给人面相的时候,认识了县尉大人孙兴。苏先生给孙兴面相后,对孙兴的过往都说得八九不离十,孙兴对此惊叹不已。当孙兴问及自己今后的运程时,苏先生只说孙兴的官职还能往上升,对于别的,苏先生就闪烁其辞了。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孙兴当然也不好刨根问底,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人家面相先生自然是有分寸的。
当孙兴听说苏先生辗转到了自己的老家放牛沟,成了王地主家儿子的先生时,孙兴就写信给自己的哥哥孙生,要他时常去看望苏先生,并且尽可能地给予他关照。
弟弟都发话了,孙生自然不敢怠慢,倒也给了苏先生一些力所能及的关照。比如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送上一点啦,逢年过节问候问候啦,请苏先生到自己家里坐坐啦什么的。因而,苏先生和孙生也有些来往。
但苏先生给孙生面过相,他见孙生双目浑浊,目光闪烁不定,又长得眉蹙嘴歪的,毫无大丈夫的豪放大气,料定此人必定心胸狭窄,且心术不正,乃不可深交之辈也。
孙兴和孙生兄弟俩在这一点上非常相似。所以,苏先生对孙生不冷不热的,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长此以往,两个人的来往渐渐少了,关系也有些微妙。
现在,为了帮自己十分赏识的弟子刘印一把,苏先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决定亲自出面,拜会拜会力田孙生。孙生虽然不大讨人喜欢,但借着兄弟的名望和自己力田身份的影响力,在村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这天,刚刚给自家的一头老母牛接完生的孙生见苏先生带着刘印亲自登门造访,感觉很是诧异,苏先生可是好久没有到过自家了。
“哎哟哟,苏先生,今天怎么有空亲自登临寒舍?咱们兄弟俩可是好久没见过面了。”孙生忙不迭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和苏先生打招呼。
苏先生一眼就瞥见孙生家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犊正挣扎着站起来找奶吃,就笑着说道:“孙兄家里一大早就添了小犊子,真是可喜可贺呀,这可是预示着孙家家道兴旺呀。”
孙生听苏先生这么一说,真是乐开了花,他乐呵呵地说:“都是托苏先生的福,你看看,你一来我们家就有喜事了,今后可要多到我们家来坐坐呀。”
刘印恭恭敬敬地向孙生打了招呼,但他心里有鬼,不敢直视孙生的眼睛。孙昂则在一旁斜睨着刘印,一副十分不友好的样子。孙家的三条大狗一直狂吠不止,它们也许觉得刘印身上的气味似曾相识吧?
“哎哟,这不是刘印吗?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你拜到了苏先生名下,你可真是有福气呀。”
“是啊,承蒙苏先生垂爱,跟苏先生识几个字而已。”刘印回答道。
孙生客客气气地招呼苏先生和刘印里屋坐定,又吩咐内人沏了茶给他们端上来。
苏先生没打算多坐,几句寒暄过后,他就直奔主题,跟孙生说明了来意。那孙生虽是村里的力田,但他哪里听说过这等事。
对于村里有不少人跟着刘印做风车到县城去卖这件事,孙生倒是有所耳闻,但要把大家组织起来一起生产,这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是村民自发的行为,各自搞各自的不好么?
但既然苏先生发话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对于他来说,组织这么一个活动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因而,孙生答应了苏先生的请求。
刘印心里那个高兴呀,他真想不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的顺利。呵呵,自己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唉,要是我们家孙昂能够得到像苏老弟这样才华横溢的先生的教诲,那该有多好啊。”
看似无意之间发出的感叹,却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孙生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愿望。以前一直不好向苏先生开口,人家可是王地主家请的先生,怎好开口呢?但现在就不同了,你苏先生有求于我,那你自己也得表示表示啊。
但苏先生却有些作难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向王地主开口呢?
“孙兄过奖了,小弟才疏学浅,不过混口饭吃罢了。令郎一看便是十分聪慧之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我十分乐意收他为弟子,但一则怕误了他的前程,二则我本寄人篱下,也不便跟主人提及此事。”
“苏先生不必过谦了,我家兄弟每每提起苏先生,总是赞不绝口,说苏先生才识过人,哪里会误了犬子的前程呢?要是苏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将犬子收在你门下吧。至于王兄弟那里,先生尽管放心,我会想办法跟他通融的。”看来孙生已打定主意要这笔交易了。
话已至此,苏先生还能说什么呢?哎,这该死的老狐狸。刘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的,苏先生为了自己来求这个老鬼,还被老鬼逼着做了一笔交易。老师啊老师,我刘某人将来要是混出个人样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下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力田大人孙生同志亲自主持召开了相关会议,很轻松地就做通了大家的思想工作。不仅那些做风车的人家愿意参加这个组织,还有其他不少村民也都愿意参加进来,统共竟有十九号人呢。
当然,具体如何运作还得由刘印亲自来操刀。要成立这么一个组织,首先得解决场所问题。刘印征得母亲的同意,将自家牛圈旁边的一间简陋柴房腾出来当作手工作坊。
然后就是亲自制定相关规则,还要召集大家讨论规则,最后把它定下来。人员如何组织搭配当然也要动一番脑筋的。既然是一个组织,那么谁是组织的头领呢?这个当然得明确下来。
刘印决定用民主选举的办法来选头领,大家想来想去,这事前前后后都是刘印一手张罗的,就把刘印选作了组织的头领。头领确定了,其他的人事安排也就顺理成章了。
基本上可以开张了吧?额,等等。刘印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得请苏先生亲自为这个组织取个名题个匾才是啊。要做嘛,就要做得像模像样的。
苏先生欣然答应了刘印的请求,他第一次造访了这个心爱的弟子的家。刘印家的贫困程度远远超出了苏先生的想象。
刘印的母亲李氏见苏先生长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心里很是高兴,自己的儿子能在这样的先生手下念书,她感到十分欣慰。在李氏的眼中,这位苏先生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她一直对苏先生心怀感激。
李氏很客气地招呼苏先生进屋坐下,并给苏先生倒茶水。突然有贵客登临寒舍,刘印的母亲李氏很是紧张,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茶水从杯子里点点滴落。李氏一时感到窘迫,脸一下子就红了。
苏先生微笑着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就喝,出于一个面相者的职业习惯,他不禁盯着李氏看了起来。但见李氏面红齿白,一脸的端庄善良,衣着虽然有些寒碜,却难掩一种天生的优雅和福相。苏先生料定李氏必将苦尽甘来,慢慢过上优越富足的生活。
见苏先生盯着自己看,李氏越发紧张了,脸也更红了。苏先生回过神来,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和李氏闲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还好刘印及时准备好了木板,进屋请苏先生为他题字,这才为他们打破了窘态。
苏先生略作沉思,便提笔在刘印事先准备好的木板上书了三个隽秀的大字:“合作社”。
额,什么?合作社?这苏先生难道也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么?也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