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兔肉狗肉的，吃剩的骨头还拿来做人情，我们才不稀罕呢。”二伯母果然尖酸刻薄得不行。二伯父如同过冬的斑鸠一样，缩着头蹲在一旁，一声不吭。
哥哥刘斤倒是很想吃兔肉，可他哪里敢接呢？不过他也是十岁的人了，知道母亲这种表现也太不近人情了，感觉很对不住刘印。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刘斤忍不住说道。
“你这个小兔崽子帮谁说话呢？你还乳臭未干，倒教训起我来了？我怎么说话还用你来教我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如今倒帮着别人欺负起我来了，原来你们刘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柳氏恶语连连。
二伯父刘贵朝柳氏翻了翻白眼，这是他能向柳氏表示的最高级别的抗议了。
柳氏对这种级别的抗议显然不买账，她吼道：“难道不是么？你们刘家的人不但没有好东西，还十分的不成器，我嫁到你们刘家这么多年，哪有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呀——”柳氏说着说着竟拖着嗓子哭起来。
刘印本想说点什么，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拿了一块兔肉悄悄递到刘斤手里，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来，这二伯母是无可救药了。
大伯父家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正在劈柴的大伯父见刘印来了，高兴和蔼地和他打招呼，如同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正在喂猪的姐姐见刘印来了，高兴得不行，忙走过来牵着他的手有说有笑的。
“大伯父，姐姐，我给你们送兔肉来了。”
“兔肉？哪来的兔肉啊？”姐姐好奇地问道。
刘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姐姐说了一遍，姐姐听后感到十分惊讶，就连一旁的大伯父听了也感叹不已。
“真的吗？你好厉害呀，听上去很好玩的，你怎么不叫上我呢？”姐姐说。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叫你的。”
大伯母听见刘印的声音，忙走出茅屋说：“是印儿啊，快进来吧。”
“母亲，弟弟给我们送兔肉来了。是他自己逮到的兔子呢。”刘蕊已经将一块兔肉塞进了嘴里。
“是吗？印儿可真是了不得呀，小小年纪竟然能逮到兔子了。”
大伯母牵着刘印的手往屋里走，她边走边微笑着对刘蕊说：“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羞，嘴再馋也到屋里再吃嘛，平时不学着点，今后嫁了人还这样，是要被打嘴的。”
“母亲，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直陪着你们。”刘蕊红着脸说。
“傻孩子，哪有姑母亲家不嫁人的？”母亲说。
嫁人？刘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心里明白，在汉朝，女孩子到了十四五岁就可以嫁人了，姐姐今年已经十三岁，再两年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在他内心里，他希望姐姐能一直陪着他，但那怎么可能呢？想到这些，刘印不觉伤感起来。
大伯母也忙着织布，她让刘蕊陪刘印玩，自己又去忙活了。
姐姐见他赤着脚，脚背上还有几道血痕，十分心疼。她走进屋子，拿出一双布鞋来，说：“我给你做了一双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试试看吧。”刘印见有鞋子穿，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接过鞋子就要穿。
姐姐阻止道：“别急别急，你看你那脚能穿鞋子吗？快去洗洗吧。”
刘印看看自己那双沾满了泥巴的肮脏不堪的脚，有些窘迫，傻笑着放下了鞋子。
姐姐给他准备好了洗脚水，但就他那脚，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把泥巴涮掉就行。
“姐姐，这鞋子刚好合适，你怎么知道我脚有多大啊？”刘印穿上鞋子，高兴地说。
“那有什么，看看就知道了呀。喜欢吗？”
“当然喜欢啦。”刘印穿着鞋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在这个贫穷的年代，姐姐竟然省吃俭用给自己做一双鞋子，刘印的感激之情是难以言表的。
“其实，我早就想为你做点什么，但我又什么也做不了，想来想去，只能给你做一双鞋子。你经常上山干活，脚很容易被划伤刺伤的。哎，我欠你的太多了……”
“你欠我的太多？这话怎么说呢？”刘印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知道你右眼角的疤是怎么来的么？”
刘印摇了摇头。
“记得你三岁那年，我带你去田里玩，你看见田埂下面有一只漂亮的红蜻蜓飞来飞去，硬是吵嚷着要。没办法，我只好去捉蜻蜓。
我叫你在田里玩，别到处乱跑，你点头答应了。
我跳下田埂去追那只红蜻蜓，可它时飞时落，我总抓不到它。
就这样，我追着红蜻蜓跑了很远很远。
你突然发现我不见了，心里十分着急，想去找我。可你那时还小，那田埂对你来说太高了，你一不小心，狠狠地摔到了田埂下面。
当我抓到那只红蜻蜓往回走时，远远就听见了你的哭喊声。我感觉事情不妙，飞快地往回跑，一直跑到田埂下把你抱起。
当我把你抱起的那一瞬间，我吓傻了，你的小手被刮破了，小脸也被刮破了，眼角还流着血。
我从田埂上摘了一把苦蒿揉成团，按在你眼角的伤口上，血才渐渐止住了。
我心里十分害怕，心想回去怎么向婶母亲交待呢？又怎么向你大伯母交待呢？要知道，我之前已经犯下过大错了，我答应过好好带你的，结果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但是我总不能不回家吧？管他了，反正自己犯了错，反正自己已被狠狠地揍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挨打一次。我这才把你抱回家。
婶母亲虽然很着急，但她并没有责怪了，反而安慰我，说没事的，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她怕你大伯母又打我，还替我向你大伯母说情，千方百计护着我。因此，这一次我没有挨打，只是被你大伯母骂了几句。”
刘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他倒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很有意思。但他发现姐姐在讲述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神色十分凝重。
为了缓解姐姐的情绪，他故意避重就轻地说：“我关心的是，那只红蜻蜓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呀？”
“你真是的，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你的红蜻蜓！”姐姐果然笑了。
“你刚才说你之前已经犯下过大错了，那是什么错呢？怎么会被大伯母狠狠地揍一顿呢？在我的印象里，她可是从来不打你的。”刘印对以前的事情十分好奇。
“那就更别提了，那一次险些要了你的命。”
“哦，有那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刘印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