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主殿,洛谙踏上飞剑朝山下飞去。
灯芯从灵兽袋里钻了出来,再次爬上洛谙的肩头蹲着,偏着头奶声奶气的和洛谙说话。
“洛洛,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是你爹爹?”
说这话的时候灯芯圆圆的眼睛里还残留一丝后怕,小短腿甚至人性化的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受到的惊吓。
“嗯”
“亲爹?”
“怎么了?”
“你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
“他对你也这样?”
灯芯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夸张的吐出舌头,方才它在殿里就是这样被凌绝壁捏着脑袋。
洛谙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灯芯一看洛谙的样子一下炸毛了,像看珍稀生物一样的看着洛谙,良久之后才幽幽的说到:
“洛洛,其实你就是捡来的吧……”
“……”
洛谙对灯芯突然冒出来的古怪问题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下来,好在灯芯也没想他回答,扒拉一下脸上的毛向四周看去。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飞到了南峰山脚下。
“洛洛,我们要去那里?”
“去北峰,筑基成功的弟子都要去宗门登记。”
天魔宗中心有一座高入云霄的双子峰,一名南峰,一名北峰。
南峰乃是凌绝壁的闭关之处,峰上修建有偌大的长华宫,洛谙也住在南峰之上,北峰则是处理宗门事务,以及几大长老的住处,洛谙的师尊鬼千和师兄暮亦都住在北峰。
南北双峰之间有历任宗主构建的结界,是以两峰虽然可以远远相望,却是不能直接从山顶同行。要想去北峰,必须得先下了南峰,去南峰亦如此。
至于登记一事,不过是宗门管理弟子的一种方式,原本洛谙半年前就该去的,却因为进了藏经塔现在才有时间。
“我还未去过宗门其它地方,不妨去看看。”
灯芯对洛谙的决定没有异议,洛谙于是降下遁速,一路慢慢看去。
虽说在宗门内长大,洛谙却是很少有机会这样悠闲的欣赏过宗门的景色,长久闭关让他对宗门了解甚少,只怕是刚入门的弟子都比他熟悉宗门情况。
有时洛谙会忍不住想:爹爹既然想把他培养成少宗主,为什么又从来不让他接触宗门事务呢?
你有见过连自家宗门都没看过几眼的少宗主吗?
不过洛谙本身对权力没什么兴趣,所以凌绝壁想让他一心修炼,不问外事,他也就安心修炼,什么都不管。他想等他修为提升上去了,爹爹会告诉他原因的。
……
主事堂就建在北峰的山腰上,不一会儿,洛谙就到了主事堂外的广场上。
落下遁光,收起飞剑,洛谙动作做起来行云流水,颇有美感,可是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没了动作。
洛谙站在原地,目光落到面前的连绵的殿宇上。
天魔宗身为魔道宗门,很好的承袭了魔道嚣张的风格,黑色的外墙,红色的屋檐,飞扬的牌匾,所有建筑都给人凌厉霸道的感觉。
就像凌绝壁那个人一样。
灯芯趴在洛谙的肩头,脑袋时不时的转动,比起洛谙,出生后就生活在藏经塔的它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好奇。
“洛洛,这里好多人。”
“这些都是宗门的弟子。”
“洛洛的朋友也在这里吗?”
“不,我一个都不认识。”
闻言,灯芯忽然同情的看了洛谙一眼,然后握紧爪子说到:
“没事洛洛,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你到底脑补了什么?
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自己,远处甚至响起轻微的交谈声,洛谙抿了抿唇,抬脚朝着殿门走去。
……
虽然中间因为洛谙的身份出了一点小问题,总体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办事的弟子一发现洛谙是南峰那位后,立刻就变成满面笑容,洛谙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帮洛谙办好了事,走的时候还询问洛谙是否需要引路。
洛谙将宗门统一发放的筑基弟子身份令牌收好,摇头拒绝了对方的询问。
这办事弟子同样是筑基期修为,就算资质差些也没必要对自己“照顾”到如此地步,洛谙不知道对方在谋划什么,最好的做法就是拒绝。
可是,对方明显没打算放弃,在看到办事弟子还想再说什么时,洛谙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那一瞬间洛谙周身的气质都变了,甚至隐隐露出一丝煞气,那是杀过无数人才会有的东西,吓的那弟子立刻闭了嘴。
他从未想过筑基期弟子身上会有比金丹修士还要浓烈的煞气,何况洛谙还是那般年轻,这变态到底经历了什么?
洛谙淡淡看了那弟子一眼,转身就走,出了殿门后也没有停留,直接就向山下飞去。
一路上,洛谙都没有再说话,灯芯看着洛谙冷凝的侧脸,有些担忧。
“洛洛你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藏经塔中的事。”洛谙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让人无端心紧。
与藏经塔外经过半年不同,洛谙实际在藏经塔里里待了五十年,五十年不间断的厮杀,不间断的前进,像个机器一样的挥舞手中的剑。
洛谙还记得血色平原上那一望无际的尸体,那些都是死在他剑下的亡魂,流淌的鲜血漫过他的脚踝,温热的,柔软的……
虽然是幻境,但是却是洛谙真实经历过的。
在那样的地方,时间的流逝变得没有丝毫意义,洛谙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动作,他以为他迟早会因为杀戮而发疯或则因为疲倦而死掉,可是他没有,哪怕是最后一刻,他依旧选择了最有效的方式把剑刺入敌人身体。
至始至终,洛谙就像一个旁观者,冷静的收割生命,无论是他刺出的第一剑还是最后一剑,都是一样的平稳,一样的精准,就像是练习了无数次一样。
明明是第一次杀人不是吗?明明不愿意杀人不是吗?他为什么不惊慌失措呢?甚至连该有的愧疚都没有。
洛谙不止一次的想起息云城发生的事,当时的自己认为暮亦太冷酷,却没想过自己杀起人来同样的冷酷。
区别在于暮亦无所谓杀不杀人,而他不愿意杀人,却不得不杀人。
两较起来,其实他更可怕,在内心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能把握的丝毫不差。
这是刻在身体里的战斗本能,或则可以称为杀人习惯。
是因为过往他没有机会杀人,所以没发现吗?洛谙忽然有些疑惑,自己真的是第一次杀人吗……
藏经塔对洛谙的影响很大,那怕他依旧和以前一样的沉默寡言,可是洛谙知道他变了,凌绝壁也知道。
他是天生的魔修。
“洛洛……”
灯芯用头蹭了蹭洛谙的脸颊,它知道洛谙不愿意,可是它们烛龙一族是伴杀戮而生的,既然选择了洛谙,就说明洛谙一定会在这条道上走下去的。
“我没事,别担心。”洛谙伸出手放到肩上摸了摸灯芯的背,他其实并不觉得难过,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
“萧师妹,师兄叫你你怎么不应呢?可让师兄好生伤心。”
几名宗门男弟子拦在一女弟子面前,为首之人故意前进一步,眼睛在萧师妹格外貌美的脸上扫视了几圈,带着几分淫邪意味。
“是吗?”
萧师妹顿住脚,粲然一笑,绝妙的风情迷的几名男弟子七荤八素的,但是等听清萧师妹接下来的话,几人都露出了恼怒的神情。
“这春天到了,到处是野猫乱叫,师妹我怎么知道那一只是刘师兄呢?”
被萧师妹如此嘲讽,刘信冷笑一声,收起了脸上虚伪的笑容。
“萧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知道钟师兄的意思,若不想被钟师兄炼成炉鼎,就答应做我的道侣,否则……我想等钟师兄采补完你之后,你的那些追求者们会很乐意挨个享用你的。”
道侣?说的好听,这人真当自己是无知少女吗?
“好啊……”萧琅手指抚过无名指上的玉戒,脸上的笑容有些阴森。
“师兄过来我就答应你啊。”
刘信也知道萧琅在戏耍他,手指一动直接拔出了佩剑。
“哼,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就废了你的修为,看你还能傲气到几时。”
他今天故意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萧琅,钟师兄已经答应把萧琅送给他,只要等钟师兄采补之后,萧琅成了一个废人,到时想怎么玩还不是随他?
刘信知道萧琅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以萧琅的天赋不该没人收她徒才是,没有任何背景的萧琅就算消失了也没人会在意吧,况且他还有那位钟师兄的授意,就算出了事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如此一想,刘信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把握了,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接下来怎么折磨萧琅了。
……
“呵……”
只是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萧琅眼中划过一缕暗色,脸色冷了下来。
既然这几人赶上来送死,他就送他们一程,只是可惜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
萧琅拇指轻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玉戒表面立刻浮现一层朦朦白光,这时候刘信已经掐好一个法诀,两方眼看就要打在一起。
在出手之前,萧琅突然眼尖看到了一个由远及近的人影,原本戒指上的光芒就那么消散了下去,身体如同预料中一样被剑光扫到一下摔了出去。
这一结果让刘信有些发愣,萧琅不该这么弱啊,否则他也不会多叫几人。
很快,刘信就明白了萧琅这么做的原因。
说这个地方没有人也只是正常情况下的没有人,洛谙,明显就是那个意外。
方才因为走神,洛谙也不知道自己飞到了那里,等他发现的时候就见到了先前那一幕。
在萧琅摔出去的一瞬间,洛谙立刻飞了出去接住萧琅,众人只看到一道红影闪过,接着洛谙扶着萧琅就出现在不远处。
萧琅并没有理会面前几人,他转头看着洛谙,眼中全是惊喜,下一秒,在洛谙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萧琅一把扑进洛谙怀里,柔柔弱弱的哭起来。
“公子,他们欺负我。”
洛谙:“……”
灯芯:“……”
男弟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