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干净后,还是那个人模人样的国师大人。
他接过了千芫的食物,默认相交。
之后自我介绍:“冥泽遗民,名释冰,号司幽,修仙道五十载,原是道人,但近日决心重做巫士!”
千芫一点都不客气一掌拍到他筋骨大伤的胸口,笑道:“司幽道长也好,司幽大巫也好,活着就行!放心,有我罩你,死不了,你也别再想不开咯!”
说到做到,往后月余千芫每日早出晚归,去镇上卖艺,赚一些微薄收入,养着这位司幽道长。
不过人都喜新厌旧,镇子就这么大,就那么一条小小的街市,这徒手劈石的把戏演多了,也渐渐没人看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千芫每日上街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那些看客渐渐对她劈石头没了兴趣,对她面巾之下的样貌更感兴趣,于是有一日,终于在一群叫嚣着用几十银钱换她露面声中,千芫摘下了面巾——
“你长得如此貌美,还卖什么艺?不如跟我回家,我娶了你,做我二房夫人,我家好吃好喝保准不让你这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
“我家为首富,若是做我娘子,可保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众郎争相表白,眼看阵仗要压不住,千芫一跃跳到街头一株高大的槐树上,对着围在下面的众人嚷道——
“人无信不足以立,列位方才说的只要我露一面,便用多少银钱相换,如今却绝口不提,只尽说其他,难道是要反悔?!”
“区区几十银算什么,你若嫁与我为妻,几百银也有!”
有人应声之后自然又惹了他人争议:“我出十金,姑娘同我回去?”
“我出五十金!”
“百金!”
千芫眼睛放光,人群中几位穿着稍显富贵的也不过是些小商小官,怎的都这么有钱?
既然有钱,那自然不能浪费!
于是,她又一跃而下,速度之快众人目所不及。凌波微步快速在人群中穿过,重新跃上树梢时,手上多出了好几个精致的钱袋——
“这是我的钱袋啊!”
“我的钱袋也不见了!”
那叫得最凶的几个钱袋如今都在千芫手中,她从每个钱袋中取出几银,凑足五十银,然后潇洒地将钱袋丢了下去,在那些人低头抢钱时再来一个凌波微步一溜烟溜了。
不过很不幸,这么一闹,在这小镇千芫就火了,家家老小都谈论着那个徒手劈石的蒙面姑娘长得是个啥模样,以至于就算今日赚的最多,却没地花
只好趁着天色尚早,揣着钱打算回圣殿。
没想到刚到偏僻的水槐林就撞见一大队人马,看上去是大群人在追杀一人,那人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一身正气的模样,他有两个随从身负重伤却依旧死心塌地护着他。而追杀他的那群人领头的着装看上去与他颇为相似,就连眉眼也有几分相像。
千芫猜测莫不是碰到凡间戏文中的“兄弟相残”局面?
于是千芫躲爬到一棵树上躲在叶丛中看起戏来——
“乙仁泽,你命该如此,怨不得我!”
看来那个被追杀的男人名字叫做乙仁泽,而追杀他的那位是——
“智川,我从未想过同你争什么,你非要如此相逼吗?”
乙仁泽怒吼,看来是打算背水一战,奈何一己之力难以力挽狂澜,但他誓死不屈,被一人狠狠一刀背打在膝盖上,他也只是实在受不住跪了一条腿。
而那个头领“智川”从马背下来,提着刀走到他面前,露出阴狠冷笑,举刀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不明白吗?你就安心上路吧!”
啧啧啧~若是亲兄弟,这也未免残忍了些。
实在看不过去了,千芫随手撇了两根枝丫当做令箭扔了过去,挡下了“智川”落下在乙仁泽脖子上的大刀。
“什么人?!”
众人紧张兮兮四处张望,千芫无奈,打了自己手背自责“真多事”!
然后在要暴露之前,运气再来一波凌波微步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不断在他们周围头顶快速流窜。
“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智川更紧张,抓着周围几人躲到人群中央。
千芫依旧跑着,边思考该怎么将多管闲事进行到底又能全身而退——
“听说……这附近是,是,是冥泽国祭祀鬼王的鬼宫……会不会有,有,有有鬼啊?”
没想到“智川”手底下还有如此“智囊”。
千芫闻言大喜。
于是,运气调息——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
千芫一歌,震荡十里。
故意压着嗓子,低沉吟唱这一曲恐怖的悼亡词,起初吟唱时还能听到下方人群哀嚎着“鬼啊鬼啊”的声音,一曲尽,没想到竟然无声无息了——
千芫选了一侧枝桠停歇,入目竟是一群横七竖八乱躺昏死的人。
果然,许久没练的嗓子还是依旧“魅力非凡”。
千芫跳下来,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乙仁泽”,将他从人堆里捞起来,扛起就跑——
丢到每日出入的破木船上,一口气划到湖心的东圣冥宫。
再把他从船上搬下来千芫已经没有力气,一不留神就把人掉到了冷水里……
“啊啊啊啊!鬼?!有鬼!!救命!!”
祸兮福兮?
冷水一惊,他醒了过来。
千芫赶紧一把丢掉打算用来捞他的木桨——
“那个,其实不是鬼啦,是我……”
“你?……”
他这才看到身边有个人,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对千芫弯腰行了个大礼,一本正经道:
“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我乙仁泽没齿难忘!”
“呵呵,那首歌……想来你也是一辈子忘不掉了!”
“哈?敢问贵人芳名?此处是……”
千芫走在前头,一边介绍道:“公子不必那么客气,我叫千芫,你呢?”
“看你年纪不大,不介意的话就称呼你小千姑娘吧?在下乙城王长子乙仁泽,若小千不嫌弃可以同我的兄弟们一般称呼乙大哥!”
“好,乙大哥很是敞亮啊!这里,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鬼宫了。我和一个朋友暂时在这里栖身,他脾气不好,等会儿你见到他少说话哦!”
“啊?前朝鬼宫?这里如何能栖身啊?千芫姑娘,你……你们,胆子真大!”
乙仁泽大惊失色,脚步有所迟疑,但眼见千芫进了大殿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一进门千芫就先直奔那樽大石像后方,念着“司幽”。
这些日子千芫日日早晚盯着司幽吃喝,助其养伤,这月余下来司幽的伤已经恢复无几。不过精神依旧不佳,时时发呆沉默不语,偶尔还会因为千芫一句不逊之言而大发雷霆。
“今日尚早。”
难得司幽会主动问候,千芫喜出望外,掏出身上银钱炫耀道:“今日大赚一笔,是以特地回来给司幽瞧瞧!”
“如何赚来?”
“你得先答应不能教训我!”
司幽眼睛都没有睁开,冷哼道:“我又不是你爹,就算你是偷、盗、劫来,我也断不会去教训于你!”
“嗯,说来也是!”
千芫于是将在街市上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最后自夸道:“我这露个脸就值五十银,感觉以后会发财啊!”
司幽睁眼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而是努力坐起身。
千芫大吃一惊,连忙去扶,问:“你又要教训我?”
“若是要教训你,你不跑还往前凑?”
“毕竟你是伤残病弱嘛,我总不能欺负你不能动啊!”
“你……”
每日总有几次会被千芫气到说不出话来,不过千芫总是会很快变脸安慰——
“你先别着急动怒嘛,我抢了他们钱确实不对,但已经日行一善弥补过了!”
“你行了哪一善?”
“救人一命是否算得大善?”
千芫得意模样让司幽稍毫无追问的兴致,不过还不及他追问,石像前的乙仁泽一脸无辜的出现在他面前——
“小、小千,这位就是你说的生病的朋友?看先生病得不轻,此处潮湿阴暗,还是前朝诡异之地,实在非疗养胜地啊。”
司幽看了他一眼,就闭上眼逐客——
“不劳阁下费心,既嫌此处不必勉强自己,请自便!”
千芫赶紧打圆场:“那个,乙大哥是乙城王长子呢,他的仇家还在水槐林呢,还是不要太着急离开比较好!”
又对司幽道:“我今日赚了不少钱,明日可以去帮你请大夫了!”
乙仁泽很不合时宜地出声:“小千若是想请大夫,我倒是认得一位名医,不如你同我一道去乙城!”
司幽冷冷回应:“不必,我们哪儿也不去!”
千芫想着自己在小镇闹那一出怕是已经混不下去了,乙城更大,至少可以把钱花出去吧……
千芫扯了扯司幽,低声委屈道:“哪儿也不去的话,我们怕就会饿死了。”
“虽挣了钱却没处花是吧?”
这个司幽怎么这么清楚她的想法,千芫盯着司幽尴尬笑着:
“我救下这个乙城王之子本想大赚一笔的,你得跟我一起去乙城,不然我借救命之恩胁迫于他怎么办?”
“不去!随你!”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跟我一道去乙城看病,我想好了,明日我往东边去,城外山中有许多猎户,我可以跟他们买食物啊,再不行,我可以去附近的西营打擂台,我不是单纯有蛮力,身手也很不错的”
千芫拍了拍自己纤细的手臂,以示身手矫健。
没想到司幽立刻点头赞成:“如此你那蛮力也算有用武之地。”
“啊???你认真的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