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京城的夏季余味慢慢,过了立秋依旧闷热无比。
兰侍郎府二千金与伯爵府庶次子的大婚订在八月二十三,黄历上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杨宝黛预备下给伯爵府的贺礼,又按照曾经转折亲的缘故多给了二百两银子,兰桂仙明面是嫡出,实际是个庶出嫁妆六十抬,小道消息说惹怒了海如兰,没有多少体己银子。
赵元稹今日回来的早,夫妻二人一道做马车去了伯爵府。
兰桂仙的夫家是勇毅伯爵府,曾经和张阁老发妻表妹那边有点亲戚关系,故勇毅伯爵府也是站在二皇子一派上,赵元稹拉着杨宝黛的手同她慢慢梳理盘根错节的关系:“总之京城士族们都是有联姻的,关系网多且复杂,伯爵府的这位庶出公子也就是命不好投错了胎,前面又死了个原配,因此才轮的到兰桂仙的,虽说嫁过去做不了正头管事的,到底日后分家也顺心。”
杨宝黛就同他说起来:“我可听说这位骆轩学是个潜龙在渊的,如今是要去兵部,若是能够在战场上立功,·····”
“所以说,这勇毅伯爵府的世子位置是谁的还不一定,兰家这步棋子走的十分巧妙。”赵元稹顿了顿,看着她:“你真的京城的婚约都是两厢情愿的,大都为了家族罢了。”
“你这话说的那位骆少爷取得不情不愿了?”杨宝黛反问起来。
赵元稹这次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妻子的脑袋:“不情不愿都成婚?不过是权衡好了利弊罢了。”
马车到了勇毅伯爵府门口,还没有下车就是热闹的声音,不少人都在抢着喜钱,朝朝暂时代替碧晴的位置伺候杨宝黛,此刻也是兴奋的很:“好阔绰的手笔,都是二两银子一个的红封子呢!这伯爵府也忒有钱了吧!”
勇毅伯爵府如今已经世袭到了第五代,家里亲戚纵多,棚子都把胡同给沾满了,进了正院把贺礼给了,赵元稹就被人簇拥到旁边说话去了,杨宝黛就被丫头婆子带到了后面,能够在后头正席坐着的,都是贵宾之中的贵宾,杨宝黛过来二门就看着不少姑娘们说说笑笑,各个打扮的如同花了一样。
“杨宝黛!我可捉到你了!”
过了垂花门,杨宝黛就看花丛里头蹿出来的张贵儿,小小的人儿穿着身鹅黄色的石榴裙,手里拿着把银杏缂丝长柄扇子,就看她蹦到自己跟前:“我爹爹让我跟着你,你弟弟呢?”
旁边就有婆子道:“的确是我们大人的意思,我们姑娘吧·····”那婆子眼神有点一言难尽,大抵是想说是个骄纵的人,顿了顿,就笑起来:“因此劳烦赵夫人看着呢。”
杨宝黛就淡淡的点点头,拿着汗巾子给她擦嘴:“你吃什么好的了,都不给我拿点,我弟弟知道冤枉了你,被他姐夫好一顿揍,我啊下次让她给扎几个花灯给你赔罪好不好。”
听着花灯张贵儿眼神闪动了下,转而变扭了起来:“什么花灯我我才不稀罕,你弟弟真的怎么厉害?”她主动拉着杨宝黛手:“我听说啊,这位骆少爷其实很不愿娶兰桂仙的,因着前面那位夫人死的·····”
杨宝黛看她垫脚的模样,就低头,就听张贵儿道:“据说海家半年前就放话出来,希望能够缔结两姓之好,然后伯爵大夫人就把那位周夫人给——”张贵儿做了个喝的动作:“这婚事我瞧着有群,你说着罗轩学会不会杀了兰桂仙?”
闻言杨宝黛心里冷不丁就是一寒,海家的势力已经庞大成了这样?
张贵儿有些好奇的道:“都说这罗轩学是个名满京城的少年郎,我可是好奇的很呢!一会咱们闹洞房的可的好好看看!”
到了花厅里面,里面热闹的不行,丫头们端着过久吃食不停的招待,张贵儿抓了把瓜子给杨宝黛分着嗑:“你怎么心不在焉,哦,你是不是也提这位陆少爷打抱不平?”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旁边的嬷嬷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娘慎言!”
那头正头主人正在一一的招呼,伯爵府这代有五房的人,此刻来招待的是三房的太太程氏,专门走动杨宝黛跟前打招呼:‘这是新来的荔枝,赵夫人可的多吃点,晚点迎亲的队伍过来,闹洞房的时候赵夫人也一道去吧,凑齐十二个人最是吉利的。’
张贵儿立刻就道:“好啊,我都是要看看你家罗轩学是个多么好的人物!”
程氏就笑起来:“晚些时候张小姐就能瞧着了,外头吹得厉害了些。”
等到黄昏的时候新娘子才接了过来,大家都朝着前厅去看拜天地,敲锣打鼓散银子的好不热闹,杨宝黛被张贵儿扯着,远远的就只能看着个背影挺拔的少年,对拜的时候脸上看不见仍和的笑意,等着贺喜的时候,杨宝黛甚至看到那少年郎眼角仿佛夹着几滴眼泪。
那神情虽然只有一霎那,却能看得出自嘲和讥讽。
看来这婚事还真的有可能和张贵儿说的一般,是弄死了前原配腾出来位置的。
杨宝黛无心在看,就去席面上了,女眷桌子上都是议论纷纷骆轩学的一表人才。
因着没有主人家,也都是认识的,说起了也是百无禁忌。
“不是我说,兰桂仙能够嫁给伯爵府简直就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小小的庶出还真是摇身变成凤凰了。”
另外一个就继续起来:“我可听说了,当时这位骆少爷答允可以,可是要的是兰家大姑娘呢!”
张贵儿就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骆少爷有个嫡长子的,恐怕是担忧这位继母对他不好吧。”
杨宝黛拿着筷子有点没有味口了,那头的三太太的老嬷嬷也过来请:“赵夫人,那边开始闹洞房了,快些过去了吧,说些吉祥话,你撒点喜钱就好了!姑娘小姐们想热闹也可以过去瞧瞧!”
张贵儿立马道:“走走走!咱们去看看!”起身拉着杨宝黛就朝着新房的院子去。
新房此刻烛火通明,正是闹呼呼的时候,杨宝黛走进去的到处都是红色的喜字,还有人在撒喜钱和花生桂圆之类的东西,全红木的千工床,兰桂仙穿着豪华贵气的新娘服抱着大红色的花瓶顶着盖头静静的坐着,兰桂丹则是在旁边和伯爵府的女眷们说说笑笑。
杨宝黛走进去站住最不起眼的位置,手里被人递过来一把花生,等着揭盖头的时候丢出去。
很快新郎官就来了,果真是个如玉翩翩风雅的公子哥,骆轩学走进了,那边全幅太太说了两句话,就说可以揭开盖头了。
盖头被揭开,兰桂仙看着温文尔雅的夫君顿时羞红了脸颊,目光在屋子里面轻轻扫了一眼。
等着喝交杯酒的时候,兰桂仙喝的有点慢,才抿了半口,骆轩学就收回了手:“前头还有事情,我先出去了。”
兰桂仙的表情明显变化了下,按照规矩,都是要坐在一起听完全福太太的贺喜话,还要吃饺子的,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还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岂不是让她难堪?·····
旁边的兰桂丹就道:“若是不灌醉如何圆房啊,你夫君这是怕你等的太久了。”
杨宝黛走出令人窒息的新房,明明是到了厌恶的边缘,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把婚约给缔结了。
她就看着有个小娃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杨宝黛左右看看,就上前去:“你是哪家的孩子,是不是和娘亲走散了?”她看娃娃约莫三四岁模样,穿着华丽,脖子上还挂着个大玉锁。
小娃娃显然是害怕了,忙朝着后面退,嘴里叫着‘娘娘娘’
“你娘亲在里面吗?我带你进去。”杨宝黛想着刚刚里面的确有几位夫人是有孩子,并且还带过来见人了的。
“那是骆轩学的嫡子。”兰桂丹的声音传了出来。
杨宝黛错愕了下,就看兰桂丹走过来弯腰把孩子抱到怀中:“怎么,可怜这孩子的爹爹了?”
“真的是你们家——”
“和兰家无关,是外租家的意思,这浑水我不会进。”兰桂丹徐徐的开口:“日后日子过不过的下去,也是她的造化,和我没有关系。”她顿了顿:“在京城里头,喜欢与否不重要,利益才是永远的。”
兰桂丹嘴里苛刻的很,还是摸着娃娃的脸蛋:“姨母带去去找奶娘。”她说着,抽出袖口里面的汗巾子给他擦脸。
就在这时候,乌云之后的月亮慢慢显现了出来。
杨宝黛就看着抱着孩子的兰桂丹手里的汗巾子异常的眼熟!
那是,那是月光绸!
杨宝黛下意识上前抓着兰桂丹的手。
兰桂丹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放开我!”
“这是哪里来的!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杨宝黛凝视她手中汗巾子,极其罕见的红了眼眸,抬手将其扯了过去死死的拽在在手中:“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