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府。
兰梁穿着家常便服在正厅之中来回踱步,海如兰坐在正首红木椅子上,此刻也是紧张的手指不自然拽着汗巾子。
“我就说不能站在大皇子派系的,这京城的水有多深不是咱们这等小燕雀能够探知的,要是大皇子熬不过今夜,明个给人做替死鬼的就是咱们家了!”兰栋长长哀叹一声,靠着旁边椅子坐下,看着喝茶的海如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的下去,要我说,这事情都怨你!”
“怨我做什么,难不成怨我这事就没有了,还是大皇子马上就是平安无事,明日册封东宫,慌什么慌,走水多正常的事情,有我外家在,你能有个什么事情?”海如兰心底也是起起伏伏,到底是面上严肃又镇定:“你这样被孩子们知道,一个个还不得哭死。”
说着三个孩子,兰梁才是锤椅子扶手,眼瞅着熬油似的熬了十几年,荣升了京城郎中这个位置,按照他的意思,那便就是明哲保身,等着老皇帝去了,新的皇储登基了,在谋划仕|途才是正道。
兰桂丹从寡|妇变成在室女,就想在京城给她找个好人家,上个月伯爵府次子都托人来问过了,兰桂仙也好不容易拜托望门寡,定在了翰林院的庶吉士为姑爷,兰越栋在还家私塾里头也算安稳了,一家子只要好好的过,总是蒸蒸日上的。
忽的兰桂丹急匆匆走了进来,大惊的冲到海如兰跟前:“娘,外租家来话了,大皇子死于风寒惊厥了!丧钟都报了!咱们家可要早做打算了!好在咱们和张阁老的夫人还有几分熟悉,如今咱们必须抽刀——”
“你这孩子胡说个什么!你祖父家是陛下亲自厚待招回来忠诚,自古储君默认长子嫡出,陛下没有明说,可也没有明说不会是大皇子,咱们在朝堂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一时半会能有个什么!”海如兰听着这个也是直起了背脊,随即重重的几声下去:“倒是你,不好好在院子睡觉,跑出了做什么!”
正说着,兰越栋也风尘仆仆的杀了回来,目光慎重:“爹,刚刚外祖父的心腹得到了消息,这火极有可能是张阁老示意宫中安插的心腹所谓,适才二皇子又被皇后娘娘安插在储秀宫的宫婢退下了荷花池,如今这盘棋的走势,已经不再大皇子这边了——”
“啊!”兰梁眸子都瞪直了,噌的站起来:“怎么可能!张阁老乃是清流派的首脑,两朝元老,死了那可是要入太庙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混账事情!”
正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是赵元稹。”兰桂丹忽然喃喃的开口:“他如今借着盛尚书一家的人脉,成功接近了张阁老,并且让张阁老为之信任——”
“对,我还听说张阁老想把自己独生女许配给赵元稹呢!”兰越栋接嘴。
“你给老子闭嘴吧!那张贵儿才十二岁!什么媳妇不媳妇的!把你的嘴给我闭住了!老子可不想去给你收尸!”
“都给我住嘴!”海如兰凝视兰桂丹:“你怎么确定的?”
“只有他才干想出这样的注意,大皇子只要死了,不管如何二皇子已经是储君无疑,且就算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最后陛下知道和张阁老或许有关,为了国家社稷,将来的储君辅国大臣,也绝对要把这个哑巴亏给吃了。”兰桂丹冷静道。
兰梁靠着椅子揉鼻梁骨:“不管如何,大皇子派系的人恐怕要被一一的·····”
“只要不是咱们家就好。”兰桂丹就道,又看着冒着夜色回来的人:“栋儿,你去告诉外祖父,就说是爹爹的话,让外祖父,两个舅舅全部去大内哭丧,在痛斥皇后下手谋害二皇子,这个先机不能失去了,死了的筹码毫无用处,快去!”
兰越栋愣住,随后傻兮兮的点头:“好,我,我这就去!”
“看来这天是要变了啊。”兰梁幽幽道:“按照本朝惯例,倘若储君年幼,则会破例重开科举,甄选人才入朝,赵元稹哪里是在给张阁老卖命,分明是借着人家的力,酝酿自己的势力。”又深深的看了女儿一样:“我还是那句话,赵元稹不是个为了情爱能够······总之他不是你的良人。”
正厅顷刻就剩下母女二人。
海如兰就拉着女儿的手:“这些朝堂的事情和咱们这些娘们的无关,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你若是要把赵元稹这个人握着手里,可是要赶紧了。”
兰桂丹默不作声,那日在道观她已经给朱氏下了**药,就算赵元稹在如何的去调和,朱氏也不会在子嗣上面丝毫的让步,那么,接下来就是两个选择,要么纳妾开枝散叶,要么休妻另外迎娶。
很显然杨宝黛是不会允许第一种情况发生,赵元稹也不可能允许不熟悉的女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因此,只要在朱氏身上在下点猛药,一切即可。
兰桂丹走出正厅,就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兰桂仙,她理了理衣摆:“你来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兴致很好?”
“听说弟弟急急匆匆回来了,又着急忙慌的走了,因此过来看看,大姐,我听到宫里的丧钟了,说的大皇子死了。”
“朝堂的事情其是你能够议论的!”南桂丹冷冷斥责她,看着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你们两个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兰桂仙哪里是关系朝堂局势,那好不容易得了个高门姑爷,可他更加知道那家人是国舅爷的人,倘若大皇子失去了势力,那么·····她追了上去:“大姐,大姐,你知道我未婚夫的,若是——”
“若是什么?只要国舅爷不造反,就算造反了,只要伯爵府没有牵扯其中,大不了被冷落几年,家大业大的还能穷了你的,哪家次子是个又能耐的男儿,你嫁过去好好的过日子,被撺掇着什么分家保平安,你的平安是娘家人维系的。”兰桂丹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还是透出几分话:“总之孙嬷嬷教导你的东西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身为女子,只要照顾好家中后宅即可,成天瞎打听个什么,连着三弟都收性子了,你还不着调,你可知道孙嬷嬷如今去赵家了,留着杨宝黛跟前做军师了。”兰桂丹恨铁不成钢:“当初我就让你尊卑尊卑,把孙嬷嬷留在身边,让她陪着你嫁过去,伯爵府是多么水深火热的地方,自己不争气,难不成还要我去给你做主!”
一顿骂下来,兰桂丹心中怒气走了大半,甩袖子道:“好好给我呆在府邸,被给我又作妖,不然你这婚事我能给你说来,也能给你说走!”
“是!”兰桂仙委屈巴巴点头。她小心翼翼的跟着大姐身后,就道:“我听说倘若储君年幼,则会重开科举,赵元稹是府州解元,又有阁老指点,这怕是一甲及第都毫无问题的,大姐,你可要早做打算,依着我看,直接杀了杨宝黛——”
有个状元姐夫撑腰,她在娘家的日子才能更加的好过下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按照律法,赵元稹也是要给妻子守一年平孝的,而且,你真当咱们家能够只手遮天了?”
又是几句数落下来,兰桂仙心中有气,又不敢贸然顶嘴,就道:“若是赵元淳还活着,大姐想来是整个京城女眷羡慕的对象了。”
“兰桂仙,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把你丢给赵元稹做妾,我想他们赵家也是愿意的。”她目光十分冷淡,“你若在在我面前提起元淳一次,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明白了吗?”
太过阴寒的眼神吓得兰桂仙走不动人。
丫头就道:“小姐,您可别乱说,奴婢听说大小姐和死去的姑爷感情好的很,如今即便没有情爱也有情义的。”
另外一个丫头也附和:“大小姐如今手腕上都还带着那个镯子呢,二小姐以后说话可是要千万注意的。”
兰桂仙纷纷不满,就嘟囔起来:“反正都是喜欢人家弟弟的人,还好意思——”她到底是没把肮脏的话挪用过来,:“走吧,回去了。”
回到院子的兰桂丹坐在梳妆台,打开抽屉拿出个小木盒子,丫头桂花给她拆发髻:“小姐似乎很喜欢盯着这个盒子发呆呢。”
“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出去吧。”兰桂丹发话,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她才慢慢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绸布,在光下还有淡淡的光芒。
这个东西是在当初赵元淳靴子里面找到的,是她亲自给赵元淳换衣服的时候找到了。
这种东西赵家是用不起的。
她知道,即便没有证据,赵元淳的死也一定不简单。
“你放心,你我夫妻一场,只要有机会,我定要找到杀你的凶手。”兰桂丹喃喃道,目光又落到手腕上的镯子,似乎要抬手抹下来,到底是放弃了“赵元淳我没有负你,我也为你守孝了,我还年轻,还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