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气比往日阴沉些,清早下了场小雨,深秋凉意甚。
宋瓷一夜未眠,天刚闪明,她就急匆匆的去了医院。
刚到医院,就有人叫住她,声音干净又清冽:“宋医生?”
宋瓷回过头,见来人是容时。
他还换衣服,风衣及膝,身影清隽,眉眼出众极了。
容时笑道:“昨晚没休息好吗?”
宋瓷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尽管用遮瑕遮住,但仍难掩一身的疲惫。
“还好。”她轻声答,和容时打了声招呼就拐进了心理科。
池妍是那里的医生。
医生要比平人想象的还要忙许多,宋瓷平日里与她只是点头之交,面都没见过几次。
心理科上班时间要比其他科晚上一些,但池妍平日里到的早。
宋瓷站在门外敲了门,询问了一声:“池医生?”
“进。”里屋传来一道女声。
门被推开,池妍见了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着:“宋医生。”
她站起身给她接了杯水,喊她坐,说:“昨晚没休息好吗?”
宋瓷还未来得及回答。
池妍便挑了挑眉,心里猜个**分:“因为周漾的事?”
宋瓷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因为周漾的事。
“周漾的病来的挺突兀的,不太好治疗。”池妍将水杯放在宋瓷面前。
又坐在办公椅上,从抽屉里拿了一份资料递给她。
是周漾的治疗方案。
【对于周漾患者的情况,应采取综合治疗原则,采用精神药物、物理治疗,心理治疗和危机干预等措施的治疗。目的在于提高疗效,改善患者的依从性,预防复发和自杀。】
【长期治疗原则,因为躁郁症几乎终身都以循环的方式反复发作,因此需要长期治疗。】
【心境稳定剂为基础的治疗原则。】
【联合用药原则,根据病情需要联合用药。】
【在治疗过程中要定期监测血药浓度。】
宋瓷缓缓浏览,视线落在【自杀】和【终身】上面,眸色淡了淡:“周漾的病会好吗?”
池妍摇摇头:“不确定,这种病是会复发的,哪怕好了之后,复发率也极高。”
宋瓷点点头,说知道了,又抬眸问她:“你刚刚说周漾的病情突兀,怎么个突兀法?”
她微皱着眉,有些不解:“周先生说周漾的病是因为七年前的一场车祸。”
池妍表情淡淡的,微叹一口气:“是因为那场车祸不假,但是我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些蹊跷。”
池妍的办公室开了一扇窗,正好向阳,今早有点雨,雨丝被风扬起,轻轻飘进来。
宋瓷静静地听她说。
“周漾的性子向来冷漠,生在豪门世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场车祸就让他得了躁郁症?”
“也可以解释说,人到威胁时刻心里防线会脆弱。”
池妍皱着眉,眼尾上扬些,藏着一抹凌厉:“但是我不大相信这个情况。”
池妍的话,也有道理。
宋瓷和她坦白:“其实周漾经历的那场车祸,我也在。”
池妍挑了一下眉,有些疑惑:“你也在?”
“对。”
池妍来不及多问,从抽屉里拿出支钢笔:“那他当时有什么异样吗?”
宋瓷回想了一下,猛然想起他当时的异样。
雨下的紧,少年一步步向血泊中走,他想去看尸体,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幻觉?”池妍的笔下顿了一下:“严重的躁郁症患者的确会出现幻觉,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得这个病啊?”
“我需要做什么?”宋瓷声音有些软,眉眼的倦意难掩:“为周漾做些什么。”
“他的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这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瓷点头,说没关系。
一时半会好不了就好不了吧。
她陪着他。
池妍只和她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又嘱咐她:“不要让他受刺激。”
她看着宋瓷,眸色深了深:“比如分手。”
对于现在的周漾来说,最大的刺激就是分手。
宋瓷摇头,很肯定的说:“我不会的。”
周漾的世界一片晦暗,而她不会放开他的手。
—
她刚出池妍的办公室,周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周漾?”
他刚醒,话音染上笑,像在撒娇:“宋瓷。”
“嗯?怎么啦?”
那头,周漾的声音微哑,缓缓传入她的耳。
他说:“宋瓷,我昨晚梦到你了。”
宋瓷一瞬间的诧异,转而又恢复如常,笑着问他:“梦到什么了?”
周漾把昨晚他病发当成了一场梦,一场有宋瓷的梦。
他说:“梦到了你唱歌,梦到了你让我闭眼睛睡觉,还抱了我。”
他绝口不提自己生病的事。
宋瓷抬眼看雨,秋里,树叶被打落,后花园的一角却翠绿常在。
她问他:“周漾,我唱的什么歌?”
周漾笑着说:“唱的宝贝。”
外头的风很凉,宋瓷的眼角红了红,声音很温柔,哄着他说:
“周漾,你怎么这么乖啊。”
她好想他别这么乖。
不要再一个人默默忍下了所有。
—
徐南方今天要去上班,上班的地点沈映渔用微信发给了她。
是一家民宿,名字就叫南方。
徐南方初看时,还惊讶了一下。
民宿离市中心有些远,还未开张,装修的很复古,融了些南方的设计风格。
看起来很清新大气。
她到时,沈映渔就在门前等着,见她,唤了一声:“徐小姐。”
她很爱穿旗袍,天凉,她外穿了一件大衣,画了点淡妆,眉眼看起来温婉漂亮。
“徐小姐。”沈映渔在她前面走,为她指路:“我们先生在里面。”
走廊曲折,里面的设计要比外面复杂的多。
她停在一间房间面前,说:“先生在屋里,您可以进去。”
房间的门帘用珠子穿起,微风荡着,声音干脆。
明明昨天还好奇得不行,今早可以见了,却又紧张的不行。
徐南方站在门前犹豫了会,珠帘掀起来的那一刻,她着实愣了一下。
里屋的男子坐着轮椅,脸色微白,外头在下雨,他腿上盖了层羊毛褥子。
“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