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风耳像个将军一样“战前”动员:“押白狗还是黑狗?押不押?靠种田种地什么时候能发家致富?上班挣死钱过手全交老婆,你们能剩几个?玩这个不一样,只要运气好,一把赢了能顶一季粮食,赢个三把五把,新房子起来了!老张,你运气最好,这几天你都赢一万多了吧,要不要玩把大的?”
被他点名的老张洋洋得意,看来这几天的确赢了不少钱。他手里攥着一大把红钞,抽出二十张来,捋了捋,交给了收钱的大个子:“记上,张四季,2000,我押黄狗。”
招风耳小个子说:“瞅见没,谁能把老张的2000块赢走。”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也拿出2000块来:“我就不信姓张的把把赢,我押白狗,没见那条狗输过。”
他俩一起头,人群都躁动起来,一哄而上,足足二十多人下注,他们有的是本地人,有的是专程开车赶来的,疯狂的赌狗已经烧红了眼睛。他们有的一千,有的两千,少的也有五百,转眼间,大个子手里的钱一双手都快拿不下,粗略估计少说得有三万。
大个子一一登记号以后,把人名和钱数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冲红衣服小个子点点头。小个子微微一笑,像个将军一样冲围栏里一挥手:“放!”
拿兔子的大个子一松手,那只兔子像离弦的箭一样,溅起一条沙线。10秒钟后,小个子又一挥手:“放!”一白一黄两条灵缇犬同时蹿了出去。
人群顿时腾起声浪,鼓噪不止。逃命的兔子更加惊惧,如古罗马斗兽场被三五头狮子围困的奴隶一般。突然,黄色的灵缇犬追近了,张开大嘴去撕咬,兔子一个急刹车,蹬起一堆沙土折身反跑……
就是在这个时候,骆千帆的手机在口袋里跳,掏出手机,是鲁鸣打来了。为了配合这次采访,鲁鸣的名字被骆千帆存储为“鲁教授”,与骆千帆“研究生”的身份相契合。
骆千帆接听抢先说道:“鲁教授,我在杉林湾呢,土壤标本已经采集了,您还有什么指示尽管说?”
鲁鸣稍稍一愣,随即问道:“谁在你身边,‘同学们’都在旁边吗?”
同学们当然是指赌狗的团伙了,鲁主任还挺机智。
“没有,就我自己,正看着同学们玩儿呢,您说吧,我听着呢!”
鲁鸣压低声音说:“我说你听,有个紧急情况不太妙,宝华县记者站刚才往总编室报选题,说宝华警方已经部署行动,要查处赌狗,现在正在赶往杉林湾的路上,估计半个小时就到,都市报、晚报、电视台的记者都跟着参加行动……”
“****!”骆千帆爆了粗口。看来警方也接到信儿了,不光要查案,还要带着记者站的新闻媒体一起办案,轰轰烈烈搞一场抓捕秀,可问题是,你们来了,我的独家好新闻要变成“新闻通稿”了。而且,沿路都有赌狗团伙的眼线,他们兴师动众肯定要打草惊蛇。
“鲁教授,怎么办?同学们的情况我还没摸清呢,他们一来不搅和了?况且沿路之上到处都有‘同学们’‘值班’,没等他们到同学们全跑了。”
“还有望风的?照你说怎么办?”
骆千帆说:“你跟‘校领导’说说,让他们回去呗,别来了。”
骆千帆所说“校领导”是指宝华警方。
鲁鸣啼笑皆非:“你当我是警察局长?就算他们都听我的,我还担心一个事,万一警方跟你的那些‘同学们’有牵连,这边一打招呼,说有记者在现场采访你不就暴露了,还是不行!”
骆千帆暗暗一惊: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们敢明目张胆设赌,会不会有人罩着他们?“鲁教授,你见多识广,给我出出主意……”
鲁鸣陷入了沉思,他也舍不得这么一条好线索被“轰轰烈烈”的行动给冲咯。
此时人群爆发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突然之间声浪如退潮之水,瞬间消退。放眼望去,黄色灵缇犬叼着兔子凯旋而归,押白狗的那些人眼睛能喷出火来,恨不得过去把黄狗跟掐死。押黄狗的老张他们笑得合不拢嘴:“运气好,运气好啊,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招风耳小个子笑着祝贺老张:“都像你运气这么好,给个县长都不换。”随即招呼负责登记发钱的大个子:“老二,给大伙儿算账发钱!”
那大个子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没听到招风耳喊他,招风耳急了,提高声音吼道:“老二?瓦片!你他妈耳朵塞驴毛了,算账给大家发钱。”
骆千帆听到“瓦片”这么名字眼前一亮——原来这个大个子“老二”就是瓦片,他就是槐树提到的那个人!有办法了。
“教授,我有个主意,冒个险,搞个破坏吧?”
“搞什么破坏?”
“我先打草惊蛇,反正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回头再说,先挂了……”
不等鲁鸣说话,骆千帆已挂断了电话。
骆千帆随即拨通了瓦片的电话——在槐树的馄饨店里,骆千帆存储了他的电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瓦片正顺钞票,准备分发赢狗奖金,电话响,他很不耐烦地接起来:“谁啊?”
骆千帆躲在人群中盯着他,声音低沉地说:“瓦片,现在我说的话你一字一句听清楚:警察快来了,快跑。”
“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记住我的电话,记住还我的人情。”
骆千帆说完把电话挂了。瓦片懵了,放下电话飞奔到招风耳朵的小个子面前,趴在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招风耳朵翻着眼睛瞅瞅瓦片,骂了声“操”,把手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说:“老规矩,你收尾!”然后对着对讲机低声说着只有他们几个才听得懂的黑话:“老三老四,起狗,有刺。”
说完,他牵起两条灵缇犬直奔人群外的厢式货车——那是一辆改装的货车,打开后车厢,将两条狗抱起来扔进车里。
围场里的“老四”和拿着摄像机的“老三”也都各自牵狗装车,狗装上,又把两个装活兔子的大笼子抬到了另一辆车面包车上。
人群躁动起来,都在问出了什么事!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公安要来了!”顿时,参与赌狗的众人都惊慌失措,开摩托的上了摩托车,踏三轮的蹬起了三轮车,像受惊的鱼群一样四散而去。
赢钱的那几个没跑,他们往大路上看看,没见到警车,便都围住了拿着钱的瓦片:“瞎胡闹,你们要跑?”
“跑什么跑?跑了也不会少你们的钱。”瓦片强装镇定,娴熟地迅速地把钱发给大家,发完了想抽身而走,有一个人的账没算清楚,是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拉住了瓦片说:“账头不对,少我一百!”
“少什么一百,黑皮来了!抓住了蹲号子!”
“那不行,给钱,谁来了也得给钱。”
“给给给!”瓦片顾不上算账,抽出了一百块扔给了那个人,而后飞速冲上了那辆装野兔的面包车。
此时,招风耳朵上了一辆小轿车往东飞驰而去,老三和老四开了厢式货车紧随其后,瓦片驾车跟在最后,逃之夭夭。
人潮涌动的河滩如散场的世界杯,倒是有十几个农民瞧招风耳朵他们走了,一拥而上,争抢那些扔在筐里的死兔子,像是在争夺球星留下的签名球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