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暗红余辉涂满杨府的每个角落,满目血色,如同舞台上正在上演英雄归墟的一幕,孤寂而壮烈。微微寒风萧瑟,似在诉说着谁人的悲凉。
温自强却不知为何忽然不再畏死亡,挺身靠近狼皮少年。见状,狼皮少年却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慌了,加上刚刚袒胸中年那一声提醒,心生退意。
噗
随着一声闷响,狼皮少年手中烧铁棍一下子捅穿温自强胸膛!烧铁棍烙着温自强的皮肉,发出嗞嗞声,炽热的温度瞬间把皮肉烧焦,血液一下子被蒸发殆尽。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烧焦味。但狼皮少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自己就这么简单就把温自强打败了?
在这一刻,温自强的大脑是空白的,耳边嗡鸣不断,仿佛时间就此停顿在这一刻。剧痛却瞬间把他拉回了现实,倒吸了一口冷气,胸膛起伏不定。
但谁也没发现温自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深黑色的瓷瓶,他微微一叹,转瞬一念百集:
人终有一死,想来弟兄们早就等我过去团聚了,只是家中……
深黑色瓷瓶从温自强手中滑落,瓶口处溢出一丝透明的液体,在夕阳的余辉下却迅速变为藏青色。其中一滴落在积雪上,便如将墨水倒入水缸般扩散开来般——
数平米的泥土化为黑色膏状物质。
温自强原本因疼痛而佝偻着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他握住烧铁棍,手心嗞嗞作响,他却如同没感觉到剧痛,眉头都没皱一下。
狼皮少年被这一拉扯,回过神来。那边袒胸中年也急步冲了过来。
见状,温自强舔了舔嘴角藏青色的液体,感受到体内正有一股能量在肆意破坏他的五脏六腑,竟笑了起来,然而没笑两声,忽然觉着喉头有甜腥涌上来。
噗
温自强喷出一口黑血,正好喷中狼皮少年脸庞,毒血转瞬间从口鼻眼钻入他体内。尚有半步距离的袒胸中年见此,慌忙后退,不料温自强双手握住烧铁棍的一端,额角青筋暴凸,竟硬生生把将他身体对穿了的棍子抽了出来!
黑色的血从温自强胸口的伤口喷溅而出。
烧铁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却如同扔在了沼泽般——侵蚀掉周围的泥土,陷了下去。
温自强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药丸,各种各样的,也不看它们针对的症状,就胡乱塞进嘴里。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现在所做也许可能只是徒劳,但他必须撑到救出邢铭。
他从另一个袋子里摸出几瓶特意准备的药,向不远处的袒胸中年甩去。袒胸中年正看着狼皮少年,见他被温自强喷了一脸黑血后忽然身体剧烈抖动,跪倒在地上,似乎在承受什么灭顶之刑。
这又是哪种他不知名的药物,毒性如此迅猛!袒胸中年出神的这一刻,温自强甩出的几个瓶子陡然在他四周碎裂,他惊觉过来一看却什么也没见到。
温自强面部微微抽搐着,但他还是在笑,疯狂的笑意令人头皮发麻:那几种均是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袒胸中年一连跃出数米,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但片刻后,他脖子上的青筋突然如树虬般鼓起,脸色一时青一时红。
感觉到体内有数种不同的能量在肆虐,嘴角溢出了鲜血,但袒胸中年毕竟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不一会儿便沉下心,催动灵力生生将那些诡异能量压制。
此举瞬间产生了作用,体内顿时平静下来,但他的灵力大部分用于压制,一旦放开那些能量,集中在一起的能量将会短时间内爆发,恐怕他会立即毙命!
现在的袒胸中年相当于失去了一部分灵力,实力骤降大半,脸色阴沉地看着渐渐逼近的温自强,心里不由得生出无力感:
他跑不了,光维持现在的体内两边的平衡都极为困难,一旦跑起来,可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温自强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抬手点了几个穴位,顿时胸口的伤口不再有大量的血流出。右手熟练地在腰侧的挂布上摸出几枚针,定睛一看,锁定了袒胸中年,手腕使出强劲的力道甩出那几枚长针。
同样是预判后所发!
袒胸中年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妄图躲过去,却仍被其中一枚针擦破皮肤。而温自强咧嘴一笑,又掏出一把药塞进嘴里,转身走向地牢大门。
他射出长针的同时,他也在看着脑海里模拟出的针射出的轨道,知道了已成功刺中袒胸中年,便不再理会——
终究会死,如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倒下了的狼皮少年一般!
袒胸中年被擦破的是左肩膀,他连忙查看,有一瞬间他还想着把毒挤出来就好了,结果一看,顿时跌坐在地上——他刚伸出手,便看见整条手臂隐隐有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只几个呼吸,他的半边身体便被完全侵蚀。
他倒在地上,脸颊贴着地面,视野渐渐开始模糊,只见一个身影蹒跚的背影,手还不停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药往嘴里塞去,他笑了,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如墨:
“不过徒劳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只是没人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还是温自强。
地牢的门是整块青石粗略雕琢而成,非常沉重,温自强几乎是用身体的重量去推才动了。
阴冷的通道,当他打开石门的一条可供人进出的缝隙时,外面的风突然涌入通道,温自强瘦削的身躯在风中飘摇,如同狂风中的一根小草,似乎随时都会被吹倒。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大腿仿佛被人打断了,再难站稳,以至于温自强用手抠着墙上砖块间的缝隙才勉强站立。他从医十年,能一眼看出病人的病灶位于何处,但如今,毒素每侵蚀一个器官他都能清楚地知道,并以医术推断出自己还能存活多久。勉强扯起了嘴角,笑道:
“真是讽刺啊……”这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不知摸索了多久,温自强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毒素侵蚀,再也看不见一丝光线,同时,身上某些地方的皮肤开始坏死,脱落。也幸好,这地牢只有一条通道,否则温自强就是再能撑也撑不到找到邢铭。
他没有再吞药,因为他喉咙里全是凝结成块的药粉,连呼吸都困难了。
突然,他一脚踩进一滩水里,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整个身体。他的听觉还未丧失,听见了密密麻麻的磨牙声,非常渗人,但他怡然不惧,直接走进水里——他有种直觉,邢铭就在前面!佣兵永远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至于那些发出磨牙声的怪物,既然是生物,他现在一身剧毒,难不成还会怕它们不成!果不其然,那些磨牙声渐渐从温自强耳边消失——
那些怪鱼从温自强一下水就冲了过来,结果被温自强身上稀释了的毒素全部抹杀。
“想必这里就是传说用来囚禁帝子的‘沁寒虎鱼监’了,只是我至今不明白夏杨家非要抓铭儿这个废人做什么……”
“温叔!是你吗?”邢铭早已听见了动静,只是这里非常空阔,只有他头顶的奇异晶体发出微弱的光,并不能照得太远,所以一直不敢出声。直到温自强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口血,让邢铭听出来了。
温自强不搭话,只是由此确定了邢铭的方位,缓缓走过去。
借着微弱的光,邢铭看到了温自强残破不堪的模样,瞳孔猛然扩大:
“温叔,你……怎么了?”
“走。”温自强掏出一根铁丝撬开锁,咽下喉头的甜腥,勉强吐出一个字。
“好,我们走。”邢铭也不再管那些小细节,走上前欲要拉起温自强的手。
温自强一直跟邢铭保持着距离,听见脚步声靠近,忙躲开了,喝道:
“快走!别管我!”
“我不,要走一起走!”邢铭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想起他又要失去一个身边的人,就没由来地恐惧,那种滋味,他绝不愿再尝试。
“快走!迟了我们就一个都走不了,你想让我白白……”温自强怒道,高声大喝,却一下子控制不住,喉头一股甜腥上涌。
呕
温自强的血喷了邢铭一脸,邢铭愣住了。温自强虽然看不见,心却如明镜,迅速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药丸塞入邢铭嘴里,而后将邢铭拖到水边,把他的头摁在水里。
刺骨的冰冷传来,邢铭回过神,猛地拍打摁住他脑袋的手,却发现温自强根本没有打算收手。
邢铭的口鼻呛水,气泡不断从他嘴里冒出,但渐渐的,气泡少了,邢铭的挣扎变得无力,最后,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