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轻音站在项浩然家门口,深深吸入一口氧气。面对这间敲过几千次的大门,这一刻,她却有点胆怯了。
她不知道师傅有没有感觉到苏洛一直以来的怀疑,但是她却可以肯定,一旦师傅知道了自己也曾有过那么一点点的疑惑,即便师傅不会生气,但是师傅却铁定会伤心。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何轻音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项浩然的脚步声听起来轻快明朗,似乎他并不知道自己曾被怀疑监视。打开门见到何轻音,他笑得慈爱而宽厚。
“轻音啊,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来吃饭?我本想打个电话问问,正巧你就来了。”
何轻音尴尬地笑了笑,由于心中愧疚,她的视线有些游移不定:“那个啥……我今天其实是来……”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使劲咬了咬樱唇,深吸口气刚要说出“道歉”两字,却听项浩然关切地询问道:“已经中午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师傅做给你?可别尽顾着工作把身体饿坏了,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听到师傅温暖心田的言语,何轻音的双眼模糊起来,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内疚与激动,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项浩然显然被她吓了一跳,自从升入高中之后,他从未见过何轻音轻易表露出真正的心情。无论她是悲伤、愤怒,何轻音总是用吊儿郎当的嬉笑怒骂来掩饰心中的真意。
项浩然知道,何轻音因为家庭的变故受了重伤,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坚壳来保护自己。正是他早就发现了真相,他才会同情怜悯这个女孩并将她养育成人。此刻见到何轻音放纵心情的哭泣,他先是震惊了一会儿,随后倒是显出了安心的笑容。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师傅,师傅帮你教训他。”项浩然走过去抚摸着何轻音的头顶,宛如慈父深情:“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哭出来也好,免得放在心里憋坏了。”
何轻音的眼泪仿佛是开启的闸门,她一边捂着脸一边自责:“对不起师傅,其实最初苏洛曾怀疑……怀疑你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连我也产生了一点……一点猜疑……”
她说到这里,也顾不上哭成了大花脸,急忙仰头拉住师傅的手臂:“是我的错,我竟然也跟着质疑起师傅的为人?是师傅你供我读书让我从大学顺利毕业,你还是我爸爸的救命恩人,我竟然……竟然不信任你?真是对不起!你打我吧!”何轻音喊完最后这句便抓起项浩然的手掌打在自己身上。
项浩然立即制止了她的自虐行为,满眼含着深情安慰道:“我还以为苏洛那小子怎么欺负你了,就这事儿啊?这有什么关系?他作为执法者,怀疑身边的任何人都是职业需要。你一直在苏洛与白夜身边帮助他们,能够不偏私地分析案情才叫专业。师傅没做过坏事怕什么?被怀疑而已,难道能少两块肉不成?”
项浩然神态自若地哈哈笑了起来,他抽出纸巾为何轻音擦拭起花脸。
“师傅你真的……真的不生气?”何轻音眨了眨眼。
“有什么生气的。现在你能来向我坦白,这就说明我已经洗脱嫌疑了吧?那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何轻音再次抱歉地看了看师傅,她本想说“他们两个好像还不是完全信任你”,但是不知何故,她不想让形同父亲的项浩然对苏洛产生不好的印象,所以这话又吞了回去。
“想在心情好些是不是肚子饿了?我都听到咕咕的叫声了!想吃什么?”项浩然脱下外套准备下厨。
何轻音揉了揉鼻子终于扬起了笑脸:“炸酱面吧!”她最喜欢师傅煮的炸酱面了,不同于街上贩卖的口味,这是使用东北大酱与鸡蛋炒制而成,味道极为特别。
“行!”项浩然将夹克随手扔在沙发上,随即挽起袖子走入了厨房。
何轻音伸开双臂将自己重重丢入了松软的沙发,没了深藏于内的心事,她的思想与身体一样,就这么放松随意起来。瞥见师傅扔在一旁的夹克衫,见到米色面料上有块黑色印记,她便起身想为师傅清洗衣裳。
刚刚拿起夹克,里怀的兜内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掉落在脚边。看起来是师傅匆忙塞入兜里以至于忘记了扣住里怀的纽扣了。
她俯身弯腰捡起白纸,犹豫了一会儿想想还是不要随便偷看才好,于是将纸张放在沙发上,她拿着夹克前往阳台洗刷起衣裳。
晾好衣服走回大厅时,那张白纸似乎被风吹佛再次掉落地面。这一次,可能由于风力较大,折叠部分已经平展开来,有字迹的一面清晰可见。
何轻音拾起的时候,自然而然扫到了上面的大字。光是看到笔迹与标题,她便如遭雷击再不能移目。
字迹是父亲的字迹,标题却赫然写着“认罪书”三字,这是什么情况?
她急切地将纸张凑近眼前阅读起来,越是看下去,内心越发冰凉。
这是父亲对于女干尸连环杀人案的认罪书,令她无法置信的是,不仅是十年前的六宗案件,连新近发生的三宗杀人案,父亲全部都供认不讳!
难道父亲连昨夜发生的莫浅希被杀案件也认罪了?怎么可能!这三件案子发生时,父亲可是作为凶手一直被关押在监狱啊!
捏住纸张的手颤抖得无法停止,她刚要冲入厨房向师傅问个明白,项浩然已经端着热腾腾的炸酱面走了出来。
看到何轻音手中的认罪书,项浩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轻轻放下面碗,一脸叹息地小声道:“你看到了?”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爸爸怎么会是真凶哪?别说十年前的六宗旧案,就是最近发生的三宗…….怎么看都不现实啊?爸爸可是一直被关在监狱里。”
“其实……其实最近这段时间三宗案件的案发时间,你爸爸……你爸爸都因为身体旧疾发作而申请离开了监狱住在医院……今天一早,他要求见我并将这张认罪书交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