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就微微闭目。早晨的阳光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略显苍白的色泽。轻颤的睫毛像是远岫一般连绵成优美脆弱的弧度。连舟看着男子细致皮肤下轻轻滚动的喉结。心里沒來由地一紧。
她听懂了他的话。
有人。告诉他她的消息。而那人。并非是为了他好。
。。是为了激发他和钟离玄烨之间的矛盾。是为了间接削掉他的太子之位。
想起那日一身深蓝长袍钟离钰唤之为八弟的男子。想起他毫不掩饰的嘲笑的表情。连舟心中落满秋天悲凉更甚。
就算是兄弟。也不希望钟离钰好过。
钟离钰正紧闭眼睛。冰凉的手背忽的传來一阵温暖。
少女的手并不像大家闺秀般细致柔滑不可紧握。纤细的五指上因为常年的练武而起了一层薄薄的茧。覆上他手的刹那有种奇异的柔和触感。轻轻摩擦间是非同一般的真实明暖。
“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话。比她的手更温暖。
睁开眼。落目是她轻轻扬起的下巴。弧度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明明是那么瘦小的女孩子。全身却散发着一种山石般的沉稳气质。
钟离钰本來想笑的。他一个大男人。要保护也是他來保护。然而接触到那一双沉静的明眸。他的心像是羽毛一般柔软下來。对着她点头轻笑：
“小宋可要说话算话啊。”
。。
到含城的时候已是第十天傍晚。含城太守无比恭敬地接待钟离钰。吃完晚饭。天色还沒有完全黑下來。钟离钰发现连舟的时候。她正抱着膝盖坐在凉亭的长椅上。眼睛停滞在脉脉流动的湖水。
夕阳西下。已渐渐有了暮色。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优美颀长的颈项被光晕染成落寞的弧度。
钟离钰放轻步子走过去。突出一掌拍在她的肩部。试图吓吓她。连舟果然失声惊叫。正待钟离钰得意洋洋之际。连舟眼睛一闭。身子一歪。直接就要倒地。
钟离钰赶紧接住她。拍她的脸。焦急道：“小宋。你醒醒啊。”
只是想开个玩笑吓吓她。沒想到这么严重。
摇了几下未醒。钟离钰试图唤人：“來人……”
“喊人來干什么。看你的傻样吗。”
连舟睁开眼睛。脑袋从他怀里钻出來。坐在他旁边。眼里带了一丝狡黠。
“你沒晕。你骗我。”
“谁叫你想要吓我的。”她努努唇。“看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说一句慰问的话。反倒想來吓我。钟离钰你真不够朋友。”
钟离钰笑了：“好了我错了。”他轻咳了咳。嘴角抿起促狭的笑。“有什么心事呢。”
连舟见他这般样子。不由嗔恼：“其实你真的是一个不温柔也不善解人意的人。”
“呀。小宋生气了啊。”
连舟背对着他。本來想跟他说说心事的。可他一副吊儿郎当的玩笑样子让她无从诉诸。
“脾气这么大当心嫁不出去啊。”
轻柔的调笑语调让连舟想起那人无奈的语气。脾气真大啊。小野马。
想到孟回。连舟心里添了烦躁。她不悦地钟离钰道：“要你管。”
“真生气了啊。”
连舟不想搭理他。
“应该不是生我的气吧。”
钟离钰咻的转到连舟面前。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道：“是真的生气了啊。都是小人的错。怎么可以惹我们温柔漂亮善良聪慧的宋大美女生气呢。宋大美女心胸开阔性格开朗就大发慈悲原谅原谅小的吧。不然小的真是惶恐无措寝食难安呢。”
连舟差点笑出來。然而她还是女王一般高调地转过身子。背对着钟离钰。
钟离钰又转到她面前：“小的真是恶贯满盈罪孽深重。万死不足以恕罪。话说回來宋大美女因为我这种人生气太不值得。伤肝动肺不利健康。宋大美女还是笑一个吧。”
他精致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其下的眸子水灵灵像有星子在闪。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连舟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來。
钟离钰夸张地抹了抹汗。长吁了一口气：“比打仗还辛苦啊。”
他坐在连舟的旁边。想说些什么。然而手上靠过來一个小脑袋。他忽然全身一僵。有什么奇异的感觉从手臂上传至心脏。再输送至全身。麻麻的。暖暖的。
连舟笑得玉净花明：“钟离钰。跟你在一起真是开心啊。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了吧。”
轻柔的话语如一阵带着雨露的清风。润湿他的心脏。那么柔软啊。
连舟下了什么决定般。闭上眼睛：“跟你在一起。我就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我感觉很安宁。非常安宁。”
暮光越发的深沉。夕阳流金似玉地落在连舟的小脸上。她笑得像一个不涉世事的孩童。满满是纯粹的喜悦。
钟离钰心中仿佛有激流奔涌。本该紧紧地搂住她。却不知怎的。开口是那么谨慎的一句：“你。爱我吗。”
连舟眼神顿时茫然起來。爱吗。
转瞬笑了：“爱或者不爱。很重要吗。”
浅浅的金色流转。少女的脸那么通透。白的像一张纸。玫瑰色的小嘴轻启：“我妈妈很爱我爸爸。可是到头來。妈妈却选择了自杀。她对我说的最后的话是。不要轻易爱上别人。不要为爱一时冲动。小舟啊。别相信任何人。”
很多不解缠绕钟离钰的心头。然而当他看到少女萧瑟的神情。强烈的疼辗转过心头。一道流线哽上喉间。他突然什么都不想去问。
“我妈妈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受过很好的教育。爱上了我爸爸。而我爸爸是个特种军人。”她陷入了回忆中。“外公是考古学家。想要她嫁给界内一个考古新秀。据说那人性格温柔。对妈妈很好。妈妈却义无反顾地要与爸爸结婚。外公不允许。他的理由是特种军人职业太危险。不能给妈妈稳定幸福的环境。并退步。可以不嫁给指定的考古新秀。可以找其他人。但是如果执意要与我爸爸结婚的话。就断绝父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