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罗多德,是希罗多德!”
一些雅典人脸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有的外邦人,也在私下谈论这已经步入暮年的老人。
在尊重文化的雅典,最受人尊敬的不是那些议员和元老——因为每一名成年男性雅典公民,都有机会当上。也不是执政官,现在的雅典人,绝大部分对权势没有兴趣。
最受人尊敬的,无疑是学者。
希罗多德,编写《历史》一书,在整个雅典拥有崇高的地位。
事实上,这些人并不知道希罗多德在后世,代表什么。
琰罗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这一身希腊白袍的老人,希罗多德目光透露出的是一种看透一切,充满智慧,历尽沧桑的温和,他的脑海显出了王东伟昨天,介绍的这个时代,希腊贤人情报。
希罗多德:作家、历史学家,西方文学的奠基人,人文主义的杰出代表。
如果说这些头衔还没什么,那么,还有一个称号自从古罗马时代,一直流传到了现代:
“历史之父”
“孩子,你可以听懂我说的语言吗?”希罗多德询问道——曾经在编撰《历史》时,他走过很多地方,明白和任何人的交谈辩论,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语言相通。
“当然可以,老先生,你可以畅所欲言。”
说话的是琰罗,身后站着的王东伟和朱小勇,保持镇静不颤抖,就付出最大勇气和努力了,在这个场合根本说不出话。
“哦?”
听到琰罗说的古希腊语,希罗多德眼神微微一亮,微笑着:“从你的音调和用词,我可以感觉到,你对我们的语言应该很精通。在我看来,之所以会学习一门外语,首先的心理驱动是感兴趣,心生向往。”
“那么,孩子我问你,你学习希腊语,是因为仰慕希腊的文明,雅典的文化吗?”
“轰!”周围的人们立刻,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这个提问实在太长志气了。
一些雅典公民脸上,显出了倨傲的神色,不少外邦人也挺直了脊梁,虽然他们不是雅典人,但大多数,都是希腊人。
执政官和元老、议员们脸上浮现微笑。
王东伟顿时有些心急。
“该死的……不愧是擅长辩论的古希腊人,一开口就挖了一个坑。”
他担心的看着琰罗,虽然这2天,把相关时代的一些知识都说了一通,但这样的场合下,琰罗能做到怎么样,他心中一点底子也没有。一旦掉到坑里,说是代表华夏使臣前来,却仰慕希腊文明,立刻地位低了一等。
“当然不是。”
琰罗将戴着的“喜怒哀乐”面具,设定在智力提升10的“乐”,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说道:“我们华夏之使者,前来雅典,不是告诉你们目的了吗?是来传播文明与文化,改变愚昧与野蛮。”
希罗多德脸上微笑凝固。
伯里克利,和元老们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你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
愤怒+1,愤怒+1,愤怒+1……
周围希腊人们散发的怒意,简直像潮水一般,将人淹没。
希罗多德说道:“姑且不谈论你的话,是自大,还是故意想感:
愤怒+1,愤怒+1,愤怒+1……
琰罗的无心人偶仅仅能吸收附近的情感,即便如此,这一个命运天赋内,情感的累积也在迅速上升。
“你看这万神的殿堂,你看这盛装的人们,难道你以为我们希腊,还有雅典是一个未开化的愚昧世界,我们是一群愚蠢的蛮人?”希罗多德的面色有一些严厉,“如果你说是,我会认为,你是故意在众神注视下,欺辱一个伟大的国家!我们会对外交使者仁慈,但不代表,我们会对一群来意不善的人大度,污蔑我们的文明,连波斯人都不敢这样做!”
“说,你是不是错了!”
一些士兵,握紧手中的刺枪,一名名雅典人也怒目而视,希罗多德其实等于是在借势了,用“势”压迫琰罗三人。
朱小勇的脑门上,一滴滴汗珠流淌下去,几乎要将盘领袍内的里衣湿透,他不禁后悔,怎么来到这样一个体育竞技世界,来就来了吧,还是古希腊,想参加奥运会,t还要先和人辩论,还是t的古人……真t醉人。
王东伟的心中有些憋屈,这一下问的简直无法回答——如果琰罗回答没有错,那么雅典借着机会发飙都有可能。如果回答错了,自己一方的气势就会衰落下去,这一次,如果不能压倒雅典,就不要想着参加奥运会了。
雅典群贤,这仅仅是第一个人啊……
不过说实话一上来就是“历史之父”,也太强大了。
“不知……琰罗会怎么说?”
正在他心焦之时,琰罗开口了:“是的,把你们称为蛮人,我错了。”
“什么?”
王东伟顿时大失所望,不过他也明白,琰罗也是没办法。自己原本的期望太高了吧……他有些泄气的想着:“如果孟子、韩非子、庄子这些华夏诸子……甚至公孙龙、苏秦、张仪在这里……绝不会这样。”
听到琰罗回答“我错了”,周围的雅典人们,脸上又恢复笑容。
“哈哈哈。”有一些人在哄笑着。
伯里克利暗暗点头,果然直接让希罗多德出面诘问,这个做法是对的,现在做为执政官,还没有代表雅典和希腊,正式与来使交谈,就打消了对方的气焰,甚至逼迫其亲口认错。
你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
得意+1,得意+1,得意+1……
无心人偶内,情感值仍旧在上升,雅典人的谈论和讥笑声传来,不过琰罗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深吸一口气用洪亮的声音,用汉语说道:
“我们华夏有典籍:《礼记·王制》,上面说了: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穴居,有不粒食者矣。”
铿锵有力的汉语,将所有人的声音压下,一些希腊人面面相觑,对方说的是什么语言?什么意思?
接着,琰罗又用古希腊语,对这一段内容进行了翻译——程序加载的模块十分完美,他完全将这一篇“礼记”的话,翻译成古希腊语并大声传遍了整个雅典卫城。
不火食者,是讽刺蛮夷茹毛饮血,仿佛野人;不粒食者,是讽刺狄戎不吃谷物,只会游牧和掠夺,性格野蛮。
“希腊处在华夏西方,准确说,你们应该是戎人,而不是蛮人。”琰罗说道。
从蛮人变成戎人,本质上的意思还是没有改变,都是一样的野蛮和未开化。琰罗是完美的进行了翻译,所有人都听懂了这些话的意思,希腊人,有人甚至气的鼻歪口斜,太侮辱人了。
“哼!”
希罗多德脸上略微显出了一丝怒意,虽然是历史之父,但做为人,做为对雅典文明,无比自豪的历史学家,无法容忍这样的说法。
“我们雅典人,驱使奴隶在田地上辛勤劳作,我们吃面包,喝葡萄酒,吃熟肉和蔬菜,你说的戎人,不是我们应该是波斯人!”不愿再争论这个问题,希罗多德将胳膊夹着的《历史》放下,拿在手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我的著作:历史。”
“我们用文字记录历史发生的事,将书籍与知识传播四方,给人们带去文明,将真相传给后世,无论《伊利亚特》,《奥德赛》,还是我的《历史》,都是希腊辉煌的文明组成,哪个国家又有资格,向希腊传播文明!”
“说的好!”不少雅典人和外邦人,都在大叫着应和。
希罗多德自傲的盯向琰罗。
伊利亚特、奥德赛,组合在一起的名字就是《荷马史诗》——他将自己与盲诗人荷马并列了。
琰罗淡淡说道:“你自豪的典籍,那些承载着字母的纸莎草纸,不正是埃及向你们传播的文明吗?如果没有纸莎草纸,你就不得不在木块和泥版上,记录下你的大作了。”
希罗多德顿时哑口无言,早些时期希腊就用泥版,做为书写材料。
至于羊皮纸技术——现在还没发明出来。
周围的雅典人们又开始低声的,交头接耳议论,刚才明明占据了上风,但现在,希罗多德,甚至……希腊的气势,被对方压下了。执政官伯里克利微皱眉头看向琰罗和希罗多德的战场……辩论的战场。
想了想,希罗多德再一次改变话题。
“在我年轻时,我曾经一路向北,走到了黑海北岸,向南,到达了埃及的最南端,向东,至幼发拉底河下游,向西,抵达了西西里岛……我的脚步遍布希腊,又经过了拜占庭和迦太基……每到一地,我前往历史古迹名胜处凭吊,考察地理环境,了解风土人情,还喜爱听当地人,讲述各种传说与历史故事……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博学之人,我无疑是其中之一。”
“但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华夏这个名字?既然是一个文明昌盛的国家,为什么一点点消息都没有流传过来,这国家到底是真的,还是编造的?你又如何证明?”
对希罗多德的诘问,琰罗仍旧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了,华夏有一个寓言:坐井观天,一只青蛙坐在井中自认为看到了整个天空,却不知,井外才是辽阔的世界。”
古希腊喜欢用寓言故事说服别人,琰罗说的这个寓言,让不少学者若有所思。
“我巍巍中华,浩浩诸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即便你希罗多德没有听说过,难道这个世界上,华夏就不存在了吗?即便你不相信有,难道这个世界上,华夏就不存在了吗?”
“坐井观天,还不自知,得意夸耀,不知羞耻。”
在琰罗的反诘下,希罗多德脸上泛起了羞恼的红色。
“我……”他正准备开口辩解,然而琰罗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用洪亮的声音,朗声说道:“你的历史,写了什么内容我也知道——单单说开头一段,国王坎道列斯宠爱自己的妻子,建议侍卫巨吉斯去偷看她的裸体。”
“在侍卫偷看裸体时,被妃子发现,妃子认为蒙受了巨大羞辱,于是埋伏下一堆士兵,再召唤巨吉斯前来告诉他要么自己死,要么杀了坎道列斯。于是侍卫巨吉斯,杀死坎道列斯,得到了美丽的妃子和王国。”
琰罗面露讥笑——当然,这个笑容是故意做出来的:“这就是你这名希腊博学之人,写的历史?我只看到了低俗与恶毒。丈夫背叛妻子,侍卫背叛主人,妻子背叛丈夫,一名下人杀死国王,却获得一切——这就是你的历史,想传播的观点?”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而希罗多德,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你给其他人带去了什么?你给后人留下了什么?书籍,用我们华夏的话,是教化之物,以文字流传哺育后人……你写的历史,不写战争的破坏让后人引以为戒,不去写平民的辛劳让后人缅怀敬仰。”
“你写的是什么?偷窥,背叛与弑主!”
琰罗嘹亮的声音好像是一记记巨锤,砸在这名历史之父的心中。
“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在书中,真正应该表达的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随着琰罗说出的一个个词,希罗多德的脸色,从赤红变成了惨白,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整个帕特农神庙的广场,成千上万的希腊人从执政官到公民,从外邦人到奴隶,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说的漂亮!”王东伟心中充满了,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希罗多德,他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甚至整个人的表情,都得瑟了起来。
“谁还有话说?”琰罗环视周围,目光冷漠。
“我!”
一个比希罗多德还要苍老,额头皱纹密布颤巍巍的老人站了出来,他拄着一根白蜡树枝,似乎连站立都不稳。
“还有我!”
又是一个老头,希玛申长袍裹着的躯体,消瘦佝偻,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愤怒的潮红。
“我是索福克勒斯!”
“我是欧里庇得斯!”
王东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两个,与“历史之父”希罗多德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名字,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中,“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已死,而这两位,应该就是这个时代,西方最强悍的戏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