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亥时了,暄妃那里…”张泰看着眼前茂茂莽莽的一大片山茶花,不由得又把声音放低了稍许。黑沉沉的夜里,只闻得一股清幽幽的香气。
“仔细瞧着,这山茶花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昭宣帝伸手抚了抚山茶花花瓣,入手处便是柔细如丝的质感,似碧玉雕成一般,“也怪不得母亲喜欢。”
张泰听到这话,头埋得更低。昭宣帝的母亲良嫔很喜欢花姿丰盈、端庄高雅的山茶花,尚在世时,最是欢喜打理承光殿后院的山茶,只可惜…
昭宣帝偏头看了看承光殿的殿门,当年他母亲出身低微,凭借着过人的容貌入了先帝爷的眼,也着实宠爱过好一阵子。只可惜后宫向来便不缺乏美人,良嫔又是个内向寡言的性子,不懂争宠,最后也只是在这破败的承光殿中苦熬日子罢了。
张泰探着身子小心的朝那片山茶花圃望了望,朦胧月光下只见得姹紫嫣红的一片,风一吹,摇摇曳曳的煞是好看。
承光殿本就地处偏远,良嫔过世后,承光殿被废弃,如今瞧着倒是愈发破败了,只院中的山茶还是开的如火如荼。(.最快更新)
满地落花,一弯残月,张泰默默的低着头,看着皇上的影子在摇晃的灯火中忽明忽暗,竟显得有几分萧索。
穿过簪花小径,再往里走,晃晃悠悠的便看见个人影。穿着嫩绿色绣云纹盘花衫,宽袖长襟,上缀米分蓝,宽带束腰,看上去极是清丽绝伦、淡雅素净。
前面摆着个檀木小几,袅袅香炉里幽香几许,双手合十,双膝向着明月的地方相跪。侧脸一派白净虔诚,更添了些许的朦胧美态。
张泰打眼一瞧,转首便对上了昭宣帝黑沉沉的双眸,心下便是一个哆嗦。皇上每隔数月便要来承光殿看看,不曾想倒是遇见了熙美人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四月中旬,皇长子满月,因着是第一个孩子,总要格外隆重些。皇上设宴众妃嫔同欢。昭宣帝难得高兴,一众妃嫔哪能不往?前几日昭宣帝便下了圣旨,为皇长子赐名为“平”,因着体恤暄妃身子,皇长子便由庄妃与暄妃共同看顾。
一时之间倒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去.最快更新)
满月宴席便摆在御花园的摘星楼。前面设了大戏台,侧面一条小径由着彩灯点缀,倚着池水山景,恍如人间仙境一般。内里繁花似锦,一派欣欣向荣。正是初春的时节,绿柳嫩荷,米分花团红,美景相簇,水波粼粼中,别有风光。
殿里一众美人,或站或立,一言一笑,皆是尽态极妍,宛如百花胜放。整个大殿里脂米分飘香,云髻呈姿。
叶鸳雏扶了扶花鬓,就着茶盏轻轻一呡。听说前几日昭宣帝在承光殿巧遇了拜酬花神的熙美人叶梓柚,原本定着去暄妃的掬芳宫,结果临时改道去了熙美人的祈缳阁,白白着让暄妃等了半宿。
叶梓柚被降位失宠,后宫里几乎没有谁相信她还能爬起来。哪知如今又传出熙美人侍寝的消息,这让后宫里一帮子女人心情有些复杂。
当然,看热闹的也有不少。暄妃被自家人下了脸面,想必是恨毒了熙美人,后宫一帮子女人自然乐得看一场狗咬狗的戏码。
后宫之中一向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川流。从来不缺纷缤。
叶鸳雏实是没有心思和一帮子女人凑在一处打机锋,只规规矩矩的坐在雕花圆凳上,偶尔凝神听听司乐坊的新曲,拣着点桌上的时新水果尝尝,端的是优雅自得的紧。
为着映衬大皇子满月宴的喜气,她今天着了一件米分红纱衣,三层的叠袖。梳了个双环垂云髻,仿是把年龄衬小了一般,像只米分色的小蝴蝶,愈发显得小脸娇滴滴的柔美可人。
勾得上首的昭宣帝眼睛直是滴溜溜的往她那边转悠了好几圈。
下首处尚坐了几个新进宫的美人,最出彩的却是莫过于从六品小仪年夕月了。
一身水红色的蝉翼宫装,双手规矩的交叠。虽是低眉顺眼,也难掩慧灵双眸。俏美米分唇微扬,颊边梨涡浅浅。十足十的一个甜美活泼的美人儿。礼仪规矩丝毫不差,行动之间又带了年轻女孩儿的青春活力和真性情,果然是讨人喜欢的紧。也难怪昭宣帝要稍稍宠爱两分了。
丽妃看了看周围一片百花争艳的场景,只觉得喉间一哽,看到那大红襁褓中的婴孩,心中更是憋闷。双眉微挑间,已是满脸的凌厉锋锐。
“吴美人莫不是忘了淑女该有的行端坐正?”话语沉沉,一张口便是夹枪带棒的冰寒,端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吴美人借着上前看皇长子的空档,整个人都快倒在了景瑜的身上,正和着昭宣帝‘情意绵绵玉生烟’,一时便有些忘形,被上官延陵甩了几次眼刀子,又见着昭宣帝表情淡淡,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得讪讪的立起身子。
众人都不是笨蛋,一眼瞧着丽妃不乐意了,一时都止了动作,身子也端正起来。怎么说丽妃现在也是后宫的掌权人,实打实的顶头上司,大伙还真不好怎么得罪。
叶鸳雏看戏正看得高兴,瞥眼间便瞧着斜对面的于斯满目青白,对着一帮子靠近昭宣帝的女人,目光直如淬了毒的利剑。
转首间又望向昭宣帝的脸,双眼蒙露泛光,眼角隐隐透红。又是痴迷又是崇拜,一双眼睛□裸的陈述着昭然若揭的野心。
形容癫狂欲疯,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
叶鸳雏心下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于斯便已经由座位上直奔大殿中央。双手利落一扬,已是把自个身上的薄纱宫装连扯带撕的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