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刚转过一座假山,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朝着熙婉仪便是狠狠一扑,嘴里只管喊着“心肝儿”……
双手搂着熙婉仪的腰上下摩挲,举嘴便要亲上来。
黑黢黢的夜里,只看得清对方的轮廓,依稀是个男人的模样,只声音微微尖细,倒似是宫中的太监。
叶梓柚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更是羞恼愤怒,却是左右挣扎不出。
身后的夷光见此变故,脸色早就惨白,如今见着自家主子被轻薄,哪里还耐得住?待要叫喊,记起身上的太监服饰,到时宫中侍卫来了,只怕是更说不清了。
主子出了事,只怕是她也讨不了好。
夷光咬了咬牙,趁着那黑影似是有些愣神,向前便是狠狠撞去。
青石板的宫道上,夷光和那黑影滚作一团,两人衣带交叠,冠帽跌落,粗粗看去,皆是好不狼狈。
叶梓柚整了整被弄皱的衣衫,心中又是惊惧又是疑虑。刚稍稍松了口气,便见不远处接二连三的亮起了一排灯火。黑寂寂的夜里,灯火摇晃,人声静无,却是诡异无比。
打眼望去,隐隐约约的便瞧见一排人影,打头的那个头上金钗展翅,发鬓贴额。一张芙蓉映花面在灯火下半明半暗,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宫道上的熙婉仪。
叶梓柚心中一跳,只觉得现在的丽妃娘娘看上去直如地狱恶魔一般。
玉琼苑侧殿
于斯在窗口坐了半晌,泠泠星光倾泻而下,带起一阵刺骨的寒凉。
身后的宫女轻手轻脚的关了窗户,悄声低语,“丽妃娘娘已经把熙婉仪抓起来了。”
“那笔银子送给小安子的家人了么?”手指缓缓覆上身上的白狐裘,这还是今个儿一早丽妃赐的,宫中御物,果然是轻绵温实。
宫女点点头,侧眼望过去,便见于御女正向着玉琼苑正殿方向出神,眼中光彩莫名,却是带了强烈的渴望与决心。
于御女向丽妃告密熙婉仪准备假扮太监私会昭宣帝的事,依着丽妃的脾气,熙婉仪不死也得脱层皮,想不到这于御女竟还要折辱于熙婉仪,派个太监于半道上轻薄于她。
想到这儿,宫女身子一抖,脑袋却是垂得更低。
一夜之间,大历王朝的后宫风云突变,熙婉仪由从五品的位分降为从七品美人,迁居祈缳阁。
身边的大宫女更是以“私通太监”的罪名被鸩杀,一卷破席裹了扔到乱葬岗,连个棺材牌位也没有。看得众人唏嘘不已。
丽妃娘娘霸气侧漏,横扫千军。后宫诸人更加谨小慎微,伏低做小。现在哪怕是皇帝陛下再诱人,也没人敢往前凑了。再好的男人,自个也得有命享啊!
后宫纷纷扰扰,清华阁依旧低调安然。
叶鸳雏把碧玉瓷碗里的最后一口红杞莲子粥喝下,边消化着晴曦刚得来的消息,边用锦帕试了试嘴角。
丽妃虽对叶梓柚的事掩了嘴,但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总有些细枝末节透露出来。
想不到于御女这么剽悍,虽地位不显,但咬起人来的杀伤力倒是丝毫不亚于丽妃。后宫诸人心中发憷,但总归她现在是丽妃旗下的人,大家也就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罢了。
过完庆国日,紧着便是年底。朝廷在年底总归是要清闲些,所以每到年末,士人闺秀皆以蹴球为乐。
冬季最是寒凉,每年的十二月份,从民间到皇宫都有参加一些文体活动的习俗,以消除冬季带来的积滞。
加上今年开年便不错,没个天灾*的闹心,敏元大长公主便提议在宫里举行蹴鞠赛。邀了各王妃夫人、闺秀小姐与后宫同乐。
说是闺阁之趣,内里实质如何,大家心知肚明罢了。开了春,只怕是又要送几位娇娇的小姐入宫,先叫到宫里来给贵人们掌掌眼,要是能入了皇上的眼,那就更好了。
寒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御场里,五色仪仗大场摆列,皓皓白雪映碧青天。
叶鸳雏穿着红、黑、白三色相间的蹴鞠服,绣罗宽衫系锦带,悠悠散散的坐在自个位置上。
说是蹴鞠,但终究是闺阁女子,不过便是玩白打的踢法。就是以踢各种灵巧的花样动作取胜,因为是表演性的,所以也叫做蹴鞠舞。
那些表演的女子,个个是惊采绝艳,就连后宫中向来温善的柳贵姬都表演得颇为精彩。
端看场下的表演,真真是雷声婉转,进退有据,球不离足,足不离球,球体兮似珠,人颜兮似玉。
像这种蹴鞠舞,向来便作为女子们交际的手腕,孩童时期便被悉心教导。叶鸳雏向来便是侯府中的小透明,独自幽居一处,还真没学过这东西。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便掩嘴打了好几个哈欠。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大冷天的在这里喝着西北风看一帮子女人争奇斗艳。
偷眼瞧着上首的昭宣帝已经不知所踪,叶鸳雏敲了敲冷麻了的腿,瞅了个空当,拉着晴曦便要提前离场。
虽时至冬日,但御花园里仍是一片繁花似锦,低株掩于丛碧,摇摇曳曳的煞是好看。
御花园的一角,两个身影相对而立。一个金黄绣服,一个素衣着身,站在大片的天堂鸟花丛前,更是尤为显眼。
现在人大多都聚在御场上,倒衬得御花园里愈发清冷静寂。
叶鸳雏拢了拢手上的暖炉,闪身便往左侧的小道上快速走去。
果然,无论是还是电视剧中,御花园都是事故高发之地。
那金黄绣服、人模狗样的可不就是昭宣帝。那白衣曳地,水色挽纱的妙人儿,清新脱俗的紧,看上去便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
六王爷的王妃江彩离,据说生来便眉间带红痣,人又生得雅致和善。逢着祭佛日,总要施粥周济贫民,便是都城中的善堂,也多是江彩离鼎力赞助。
心肠和善,便是有人折辱于她,也是一笑置之。用简单的话来说,江彩离就是古代“以德报怨”的典范。
人都说六王妃是观音菩萨转世,不说那通身飘飘欲仙的气质,便是那副观音貌,让人见着便生出几分好感来。所以六王爷虽遭拘禁,但六王妃仍在都城交际圈里如鱼得水。
远远地从侧面望过去,叶鸳雏便认出那是六王妃江彩离。
叶鸳雏这辈子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怕,就怕圣母附体的类型,还是那种玛丽苏光芒笼罩四方的圣母。
便是这次的蹴鞠赛,她都是绕着江彩离走。她叶鸳雏是个俗人,最崇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处事原则,和着小鸟死亡都要迎风洒几点热泪的圣母江彩离处一块,实在是浑身别扭的紧。
叶鸳雏走得迅捷轻巧。虽隔得远,但随着寒风微凛,仍听得到只言片语。
微微女声略带哽咽,“是谁把心中相思,种成红豆?待我来碾豆成尘,看还有相思没有…”
叶鸳雏脚下一个趔趄,转头看了看一身素净端庄的江彩离,想不到这两位还有私情?
真不晓得昭宣帝对着江彩离一副清心寡欲的菩萨脸怎么下得去手的。叶鸳雏心中默默念了句“无量寿佛”,还真是罪过啊。
当年宫廷言情盛行的时候,“王爷爱上作为皇帝妃嫔的女主”、“皇上和王妃纠缠不清”的戏码层出不穷,御花园里这一幕,还真是小言里面的经典配置。
昭宣帝看着眼前泪雨沾睫的女人,不易察觉的微微皱眉。朝着东边的小道望了望,黑墨般的眼瞳里华彩便是一闪而过。
叶鸳雏刚回到清华阁,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却是向丽妃告了假的南贵仪南汝嫣。
王嬷嬷奉茶,晴曦焚香,忙忙乱乱一通后,叶鸳雏才望向坐在旁边的南贵仪。
这一看,叶鸳雏心中却是一惊。南贵仪满脸的惨白之色,偏偏那双唇却是隐隐泛着紫,一双眼睛里红丝隐隐,眼睑下青色隐隐。
“妹妹可是身体不适?”叶鸳雏皱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连一旁伺候的奴才都悄悄的望了过来,显见的也是发现了南贵仪的异样。
“没、没事……”南贵仪嗫嗫着望向叶鸳雏,眼睛里闪过迷茫,又隐隐的带着一抹决绝的疯狂,望着叶鸳雏的眼神带着股淡淡的死气。
额鸳雏抿抿嘴角,直觉不妥,立刻侧首对着南贵仪旁边的奴才呵道,“你们家主子不适,还不扶贵仪回去,延请太医诊治?”
话音刚刚一落,南贵仪嘴角便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叶鸳雏身上便是一倒,唇一张,一口浓黑的鲜血已是洒在了叶鸳雏的宫装上,“黛贵仪,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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