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里
折枝急匆匆的走到暄妃身边,“娘娘,出事了。黛贵仪掉进随云湖了”,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年家小姐所为,皇上现在也在那儿。”
暄妃脸色变了变,今天是太后的万慈节,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只怕她也讨不着好果子吃。
叶梓归一抬头,便看见丽妃一脸看好戏的兴味盎然,显然也是刚刚得了消息,连宜妃和庄妃都敛了笑容,齐齐朝她看来。
后宫出事,执掌宫掖的四妃当然要到场,长生殿里便只留了柳贵姬主持大局。
等暄妃一众赶到随云湖时,叶鸳雏已经被捞了起来,从小径上望过去,只能看见昭宣帝的侧脸和怀中一抹纤弱的剪影,拿着大氅紧紧的裹了。
如今天气渐凉,晚间穿着带绒的坎肩、系着披风,都觉得凉意袭人,更别说往那冰沁沁的湖水中浸一遭了。从小便养尊处优的身子,也不知这黛贵仪禁不禁得住呢。
花圃旁边,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的奴才,打头的是个文秀的小姐,此时满脸的惊慌,眼眶通红,想嗫嚅着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昭宣帝脸色铁青,抱着叶鸳雏的手臂又紧了紧,触手间满是冰凉滑腻。因着浸水,两弯笼烟眉更显黛青,衬得露出的半张小脸愈加惨白。
“臣妾参见皇上”暄妃打头,领着其他三妃行礼。
“起吧”,昭宣帝颔首,转首又望向跪在一旁的年晋楚,“年大人果然是教女有方。”语气淡淡,波澜不惊的令人心慌。
说着,也不管一旁候着的四妃和满脸泪痕的年晋楚,抱着叶鸳雏便上了一旁的撵驾,看方向往的是清华阁。
年晋楚跪在一旁,又是羞愤又是尴尬。昭宣帝没让她起来,她便只能继续跪着。随云湖边四妃旁立,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宫女太监,今儿个闹这么一出,只怕是她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宜妃看了看年晋楚,拿起宫帕,掩嘴一笑,转身便由绘琴扶着朝来时的路走去。年家最近颇不安分,不光和上官府搭上了线,还想着送这位年姑娘进宫。
因着年晋楚是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她还颇为忌惮,想不到如今瞧着,却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黛贵仪落水,清华阁里忙忙乱乱的直到亥时方才歇下,而随云湖边的年晋楚,直是跪了半宿,才被昭宣帝派人送回了年家。
这么毫不留情面的处罚方式,像是狠狠的赏了年家一个大嘴巴子。最近左右逢源的年家大爷,被年老爷子一通狠狠的训斥,俨然是安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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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阁的内室门口挂了厚厚的毡帘子,烧了地龙,屋子四角都摆上了炭火盆,百物架上放了几盆雅致俏丽的花和瓜果,透出淡淡的香。
一进屋,铺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暖香。
本来现在也不到居事府发放银炭的时候,但无奈黛贵仪落了水、受了寒,平时又最是个畏寒怕热、娇生惯养的主儿,偏皇上紧着她,居事府的奴才自然上赶着送东西。
叶鸳雏穿了件银月白的薄袄子,小脸被热气熏的绯红,半靠在床榻上绣花,古代没娱乐活动,她卧床休养期间能做的事儿还真不多。绣绣花,怡养一下性情,倒也不错。
王嬷嬷边把窗户稍稍开了一条缝,边压低了声音,“主子,查出来了。听说熙婉仪一向便和年姑娘交好,进宫之前,两人便是手帕交。那天年姑娘进宫,碰见了熙婉仪,两人便说了一会子话。”
叶鸳雏绣花的动作不停,“她们到底说了什么?慢慢查,小心点,我不着急”,边说着,边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绣品。
太后大寿,年晋楚又是下跪又是掌嘴,既想博得皇上的怜惜,又要毁了她的名声。亏得她反应快,要不然,年晋楚作为受害一方,她只怕是要受不少诘难呢。
这个年晋楚,不知道是不是熙婉仪送她的一份“大礼”?叶鸳雏嘴角一勾,缓缓而笑。
她体质稍差,这次落水受寒,可是让她受了不少的苦。
“主子,宜妃娘娘来看您了”,晴曦走进门,见着自家主子笨拙的拿着绣针,不由便是一笑。
叶鸳雏皱了皱眉,这几日她生病,昭宣帝常常来陪她,一连几天都没有翻后宫的牌子。各宫的娘娘、小主便打着姐妹情深的旗号,轮着番的来清华阁里探望她,至于真正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
想不到这回连宜妃也来了,这位的肚子里可是还揣着一个呢!
“晴曦,让清华阁里的粗使小太监、小宫女都呆在房间里,不准给我出来”,叶鸳雏眯了眯眼睛,语调冷肃,“阁子里就留些比较信得过的。你和王嬷嬷,还有荀姑姑、崔公公,都给我近身伺候着宜妃,不准清华阁里其他人靠近……”
叶鸳雏直了直身子,“还有,就跟宜妃说我歇下了,不便待客”,顿了顿,“不必奉茶!”
晴曦一愣,显然是明白了叶鸳雏的顾虑,福了福身后便退了下去。
不管宜妃来清华阁到底是要干什么,她都要保证宜妃肚子里那块肉的安全。
拜前世宫斗文里的影响,她对后宫里花招迭起、层出不穷的“流产”手段可谓是印象深刻。
有直接将器物浸染流产药物害人的;有精通花粉、香料,能够杀人于无形的;有制造多人混乱、来个连环相撞,致使孕妇跌跤的……
宫帏重重中,想要谋杀腹中脆弱的婴儿,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奉茶、不相见’,虽然无礼,不符待客之道,但总好过宜妃在清华阁出事,把嫌疑攀扯到她身上,让她惹得满身骚。
她派“专人保护”,总得把宜妃好好的迎进来,再好好的送出去。
绘琴扶着自家主子,一脸的忿忿不平,“主子好心好意的去看她,不说起身相迎,便是连杯热茶也没有。得了皇上几天怜爱,便恃宠生娇了,连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宜妃倒是浑不在意,“黛贵仪不过便是怕惹事上身罢了。本宫若是在清华阁出事,她可是要吃挂落的”,说着,抚了抚尚未显怀的肚子,柔和了嘴角的淡漠,一向冰雪般的脸色霎时如雨后初霁,美丽非凡。
绘琴看得呆了眼,“主子这么漂亮,一笑起来连奴婢都要移不开来眼了…”
林鹤卿一叹,眉眼间愁绪隐隐。漂亮有什么用?自从她怀孕后,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到鸣鸾殿了,不然,她今天也不会到清华阁来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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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夜里,叶鸳雏只听得外边隐隐嘈杂的人声,伴随着惊惶的呵呼声“走水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