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残月如钩,天际数抹淡淡微云。县学院跨院,气氛一片凝重。花容惨淡的玉槿正在堂前抚琴,唇边隐隐一痕血丝。身前老者头上旋着一卷金灿灿儒门经卷,却不是胡夫子是谁。
朱槿满面煞气,手中犹持着上次那管陶埙。见陆然现身,放下陶埙喝道:“上次被你们逃过,今次却放不过你们!”
胡夫子远远招手,正容相邀:“陆小郎君,这妖女音波功好生厉害,老朽有儒门金光护持,你们三个快过来!”
陆然微微颔首向胡夫子与玉槿示意问好,回身对玉面生寒的朱槿笑道:“朱槿仙子,几日不见,你这祸是越闯越大了,佩服佩服!”
朱槿胸中怒气渐生:“不过儒门区区一腐儒而已,却有什么祸事了?黄皮小贼,你又想骗我?”
陆然笑眯眯的道:“嗯,洛阳大儒李文达先生的关门弟子也是区区一腐儒,就凭这话传出去,嘿嘿嘿嘿,仙子你却可要寸步难行了。”
朱槿道:“胡说八道!”水袖一展,纤腰一拧,纤纤十指便朝陆然抓来,她自以为不过区区三品心动境界的小修士,手到擒来。
薛衣一声冷哼!眉心一动,青寰剑出,剑光如电,触面生寒,便朝朱槿手上斩落!“梅花引!”剑势冲天而起,横斜万道寒枝,枝枝暗点朱槿周身穴窍。
朱槿微微动容:这剑势好强!
淡色裙裳飘飞丈外,唇边一缕幽怨埙声吹起。埙声宛如荒天泪迸,嫠妇夜泣,微微沉,低低诉。带动暗夜之中无边天地元气,如鬼似魅朝薛衣缠去!
薛衣俊逸面庞无喜无悲,无惧埙音滋扰。青寰剑剑势忽得一变,自万条寒枝中绽放千重梅影,花容盛处,埙音退散!
梅影速度快到了极致,缤纷花海泄露凛凛杀机,遮天蔽日一般朝朱槿身畔激舞而至!
朱槿再退!粉面铁青,以她七品幻尘境界修为,居然只与剑心初成的薛衣斗了个旗鼓相当!
陆然退回胡夫子身边:“夫子莫慌,先让薛衣试试手,他剑心初成,正好有人陪他打磨一番。”
胡夫子收起儒门经卷,见玉槿气息不稳,颦眉深锁,知她适才一番激战,又勾起旧日之伤,不由暗暗担心。
陆然取出一瓶陆天机炼制的丹药递与玉槿:“天机出品,必属精品。玉槿姐姐你服下自行调息就是,此处不用担心。”
院中朱槿与薛衣战斗正酣,忽然听见陆然说天机出品,心中起疑,闪身停住攻势喝道:“你们是天机道尊座下?”
陆然嘴角露出一痕笑意:“正是了,所以才说你的祸越闯越大了嘛。”
朱槿大惊失色朝玉槿怒目而视:“贱婢,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又是儒门,又是天机道尊!你却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帮手?”
她心中暗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要紧!天机道尊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连偌大玄门,都被一剑所逼,千年封山,这一番祸事果然不小!身形急掠,便欲离开!
忽闻空中一人娇笑道:“朱槿师妹,这次你可走不了呢。”见木槿手持一管碧玉萧,依然做苗疆打扮从隐身之处现出身形。
陆陆乍见木槿仙子不由心中换喜,跑过去擦擦挨挨蹭个不住。木槿搂着陆陆脖颈笑道:“小陆陆可长大好些了。”
朱槿面容铁青,薄薄嘴唇紧紧抿起:“木槿师姐,你怎么来了?”
木槿仙子只顾着跟陆陆亲热,随口应道:“玉槿已经将前因后果飞剑传书报与师尊,风信子师叔被长老们关入崖中禁地,师尊特地命我带你们回去。”
陆然与薛衣上前与木槿仙子施礼:“见过木槿婶婶。”木槿打量两人一番:“几日不见,薛衣就已经到剑心初成境界,陆然也大有长进。我的小陆陆最乖,都已经妖丹大成。是了,你们家师父呢?他在做甚?”
陆然笑嘻嘻地道:“师父老头在帮我用雷击凤血桐木炼制一张琴……鼓捣好几天了。”他的七重门与世间功法层次大是不同,二重门看上去依然只有三品心动境界,战力却是寻常五品修士都不能比拟。
玉槿调息完毕,带着守护在一旁的胡夫子走上前来。一见木槿,她不由想起这两年在幽州城为了修炼四时天音功不惜自污清誉,藏身青楼,又因功法神兵暴露而被朱槿无尽追杀的往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伤,不觉容光一黯,纷纷滚下泪来。
木槿携起她的纤手,低声劝慰:“师尊与师姐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不哭不哭。诶,我不会安慰人,小陆陆过来!快亲亲这个姐姐,叫她别哭了,哭的婶婶心都乱了。”
陆然捂额,她这画风变幻之快,甚有天机风采……
玉槿噗哧一声,破涕为笑,介绍道:“这是师妹亲叔叔,姓胡,来自儒门,在此隐居。”木槿微微一笑:“贫道木槿,见过胡夫子前辈,却是鄙师妹夤夜前来打扰前辈清修了。”她明明身着苗装,口中却自称贫道,让陆然看着违和感十足。
胡夫子笑道:“老朽却没能帮上什么忙。仙子不用客气,不嫌蜗居浅陋,不如进来喝盏清茶。”
朱槿站在一旁大是尴尬,有心要走,却知道在木槿面前玩不出花样。木槿拉了她一把:“走吧,进去坐坐,幸好你还没有伤人性命,这祸还算闯的不大,回去好好跟师尊说说就没事了。”
玉槿小嘴一撇,心中依旧愤然。若不是机缘凑巧,数番有人相助,她可真是会被心狠手辣的朱槿斩杀。陆然眼珠一转,偷偷传音给玉槿,叫她回到妙音崖须得如此这般一番,那朱槿绝壁讨不了好去。
玉槿传音笑道:“小鬼头,就你机灵!”
寒暄片刻,木槿带着玉槿朱槿上飞舟回妙音崖。临上舟前,忽然想起一事,拿出一卷银光闪动的蚕丝递给陆然:“你师父有了雷击凤血桐木,却不知道有合适的琴弦没有,这卷蚕丝你带回去给他,我便不去见他了……”
陆然接过蚕丝,谢了木槿仙子,飞舟一晃破空而去。
辞过胡夫子回家,陆天机收起蚕丝:“这个是南疆极阴之地赤影鬼蚕吐的丝,极难遇见。配合那段阳极雷击凤血桐,臭小子,你的琴终于有着落了。呵呵,却又是欠了小木槿一个人情。”
陆然嘴一抽:“那就以身相许呗!哎哟!疼!”空中忽现一把大锤“咣!”砸在他脑门上。
“我靠!怎么换锤子了?!”陆然捂头大叫。
“嘿嘿,叫你作死,这个顺手!”陆天机笑道。
“薛衣啊,刚刚你与朱槿打斗之时,老夫见你身法步趋之间略微有些凝滞,是不是一时间还未够适应剑心初成?你剑心与身法再契合一些才好。”陆天机道。薛衣在旁默默点点头,心中回想适才一战。
陆然捂着额头,撇了撇嘴,又说不去见木槿婶婶又偷偷放神念查看人家。这句作死的话,却是再不敢说出口了。
“臭小子,你嘀咕什么呢?什么叫偷偷放神念查看?那锤子你没尝够是不是?要不,再来个?”陆天机瞪眼。
“哇!读心术!”陆然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