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不台与突华赤出了大帐,仔细商议起旗鼓指挥的事项。大汗在商定了战役执行的决策后,就会把自己的旗鼓队分派到各个部队之中,以便于统一指挥调动,这与中原地区千百年来的做法如出一辙。
亲兵队长突华赤在领会了战略意图后,就会向亲卫中的旗鼓队仔细传达,再将他们派往各部队中,这些旗鼓手将协助各部队的将领来进行战场的统一指挥。在通信不发达的时代,这是最有效的战场指挥手段。但速不台也注意到,大汗的旗鼓队说是旗鼓队,其实并没有鼓,这名字更多还是模仿中原的称法。不过也只能如此,因为此时的蒙古部,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字与词语常常不会分得那么细,大家只需要知道意思就足够了。
速不台想,有机会一定要向大汗建议一下创立文字才行。在他的印象中,辽国的开国皇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创立了契丹文字,金国的开国皇帝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创立了女真文字,满清的缔造者努尔哈赤也创造了满文。这都是不得了的功绩,作为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这点不可不做到。
不过这也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如今的铁木真连蒙古一部都没有统一,又何谈整个草原了。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而这还只是个小细节问题,速不台也没有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头痛的,还是基本上没有地图的情形。在他看来,打仗前怎么也得研究研究地图,做做沙盘模拟之类的。可在这地广人稀无比广袤的蒙古草原上,想要绘制出地图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也算明白为何大汗的斥候部队会四向奔出如此之远的原因了,他们的任务可以说十分重要,既要巡视敌情,又要勘察地形。大汗使用的,可是一个个的活地图……
两人刚把具体执行的细节商议妥当,克烈部王汗的使者就来到了蒙古乞颜部的营地,来邀请铁木真等一众将领前去商议作战事宜。
铁木真让合撒儿和速不台留了下来,毕竟他们是这关键的第一仗的核心人物,还需要好好向部下做好战术安排,自己则带着术赤台和畏答儿以及一队亲卫去了克烈部大营。
速不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对合撒儿道:“合撒儿首领,你说这王汗究竟是什么企图?”
合撒儿轻轻叹了口气,说:“什么企图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肯定不会是好事,可汗兄却一直听之任之,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哎,如今札答阑部和泰亦赤乌部联合在了一起,对我们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偏偏这时候连王汗都对我们似乎有了嫌隙,真是有够倒霉,我们乞颜部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速不台听了这句话,心中猛得一下豁然开朗过来,原来是这样!大汗这是在隐忍,他必须在现在的形势中保住克烈部这个盟友,如果四面树敌,乞颜部将朝不保夕。有克烈部相助,札答阑部同泰亦赤乌部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虽然克烈部可能真的不怀好意,但眼下也只能依靠他们来共同对抗其他的敌人,这一点在多了八百年历史知识的速不台心中再明白不过: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铁木真大汗早已洞悉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坚定得做这先锋的苦差事,来尽可能得争取这个盟友。看来,就冲着为了蒙古乞颜部的大局来看,这一仗也不得不赢啊!
速不台却不点破,只是对合撒儿笑道:“我相信大汗一定有他的深意,毕竟,他可是成吉思汗啊!”
合撒儿正心中一片惆怅,听得他说,疑惑道:“成吉思汗?”
速不台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忙装糊涂:“什么成吉思汗?”
“我刚才听见你这么说啊……”
“哪有,我说的是铁木真大汗。”
合撒儿挠挠头,道:“是吗,也许是我听错了,最近总是休息不好,难不成精神还有点恍惚了,今天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休息,不能耽误了大事。”
速不台使劲点头,说:“就是就是,养精蓄锐,养精蓄锐……”
合撒儿笑了笑,道:“难怪大汗说你读过书,你这词一个一个往外蹦,还这么有计谋,功夫也不赖,你小子我看早晚有一天会是大汗帐下一员不得了的虎将。”
速不台忙道:“哪里哪里,我就随便看过几本书,计谋什么的也说不上,只不过临时想出来的罢了……”
合撒儿道:“人也谦虚,很不错嘛。”
速不台尴尬地笑了笑,这夸得真是让他有点心虚。
合撒儿又道:“而且你这功夫真是好得很,我看乞颜部里,除了畏答儿,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
速不台与人交手的机会还真并不多,不过听起来似乎自己真的很厉害的样子,心里不禁美滋滋的。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在一个什么水平上,但也不好意思明说,就问道:“畏答儿首领很厉害吗?”
合撒儿点点头,说:“很厉害,他曾经在上次札木合进攻我们时,立下过大功。那次札木合也是十三路大军来犯,畏答儿将军一人率领着不到一百人冲散了札木合的两路大军,一个人就斩了五十几名敌军,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杀得浑身浴血,折断了四根长矛,五柄弯刀。札答阑部至今还十分忌惮畏答儿首领。”
速不台不禁惊叹:“没想到畏答儿首领竟如此神勇,原来他早已有了如此不得了的战果,我这次真是有点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合撒儿笑道:“都说读书人谦虚,看来还真是如此,你不必如此谦虚的,这次也是对我们乞颜部十分重要的战争。”
速不台点点头,道:“嗯,这我明白,我绝不会掉以轻心的。”
合撒儿拍拍速不台的肩膀,说:“很好,汗兄帐下每一个男儿都是勇士。我能感觉得到,汗兄要做,不是一般的事,所以我一直教导我的部下勤加训练,能助大汗一臂之力。”
速不台想,果然是亲兄弟,这合撒儿也能隐隐感觉到铁木真的雄心。速不台道:“没错,我们一定要成为大汗的左膀右臂。”
合撒儿笑道:“要是像你和畏答儿这样的勇将再多一点,远了不说,至少打败那札答阑部和泰亦赤乌部肯定不是什么难事了。”
速不台道:“有畏答儿首领这样的勇将,我看就足够了。”
合撒儿摇摇头,说:“我想大汗不会让畏答儿来进攻他们的。”
速不台讶道:“这又是为何?”
“因为,在汗兄势力还弱时,畏答儿的哥哥畏翼曾经带领一部分部众投奔了泰亦赤乌部。畏答儿多次劝阻也没能成功,他虽然对大汗忠心耿耿,可让他去攻打自己的兄弟亲人,大汗多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原来是这样,各为其主,自古忠孝两难全,这的确是让人唏嘘啊。”
合撒儿笑道:“不过现在总算好了。”
“好了?”速不台问道,“怎么又好了?”
“因为现在长生天又把你这么一个勇将赐给了我们乞颜部啊!”
速不台听了不禁愕然,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合撒儿哈哈大笑,道:“好了,我得回去好好给我的部下交代这次的作战计划了,事不宜迟,我先行告退了。”
速不台看他离开后,长长出了口气,却感觉似乎肩上的压力突然重了起来。速不台望向遥远的东方,不知道如今的耶律秋颜如何了。他即将踏上征战草原的第一战,与她的承诺总时时萦绕在心头。他突然怀念起了现代社会,如果能有那么发达的通信技术,该有多好啊,因为,他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速不台收敛心神,叹了口气,向着自己的照林部营地走去。
两个时辰后,铁木真一行人从克烈部大营返回,并召来了速不台和合撒儿。速不台看到随他们而来的还有那个使者奎帖木儿。看到奎帖木儿时,速不台心中就一个咯噔——这奎帖木儿怎么看怎么像是来做“监军”的。
在铁木真的大帐中,乞颜部内部会议屏退了奎帖木儿,铁木真对大家说:“果不其然,同之前商定的一样,由我们作为先锋,而且,明天就要全军开拔。”
合撒儿一锤大腿,狠狠道:“这王汗真是够狠,一点回旋的余地是都不给我们留下吗。”
铁木真平静道:“依我的感觉,这并非完全是义父的主张,似乎是桑昆力主如此。”
合撒儿骂道:“这桑昆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老早就对我们不满了。”
铁木真道:“事已至此,只能按照计划行事了。合撒儿,速不台。”
两人起立右手放胸口行礼道:“大汗。”
“你们两人速速安排好各项事宜,也许明天,这场战斗就会到来了。还有,这次启用轻装行军,辎重部队随后再行出发,术赤台你派一队人马做好掩护。”
术赤台也站起身,道:“遵命。”
“畏答儿、突华赤,你们也都向本部人马做好战斗指示,明日一战,不可有误!”
五名将领一起齐声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