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3日。【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星期二。
这是另一个可怕的黎明,醒来时才意识到公孙泽已经不在这里。包正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龙图阁,它不再是一座房子。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处地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能靠近他的轨迹,能执着于对他的思念,怕只有这里这样一座空空的、却载满他的痕迹的城,包正知道,如果他不回来,自己怕这辈子都走不出这座空城。
包正尽量保持正常的作息时间,就象公孙泽在的时候那样,只是自己准备早餐,自己开车上班,自己乘电梯,自己走过空旷的楼道,最后看一眼对面空荡荡的房间,孤独地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不会再有人瞪自己一眼。
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要尽快找出线索、解开谜团,他的阿泽就会回来:无论他现在在哪里,他一定身处险境、他一定需要帮助他一定非常需要自己。他一定没有死。一定。
报纸上、网站上,到处是孔雀副总出车祸的新闻。之前十余年,所有德城的报纸都会小心地避开公孙泽这三个字,但现在,好象为了庆贺“禁忌墙”的倒塌,这次事故给这些新闻工作者一个绝佳的契机一补过去n多年被压抑的专业素养,所有新闻都把公孙泽三个字明晃晃地写进标题、副标题,于是突然之间,德城公众才知道原来孔雀集团有个执行副总裁叫公孙泽,但其它故事线索寥寥,只知道他死了。
包正用手指轻轻抚过那最熟悉的三个字,幸亏这些媒体没有他的照片,还好、还好。
包正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总觉得公孙泽在自己的身边会更安全,不会再受到以前孔雀王对他施予的种种非人暴行。可是而今,他不仅生死不明,甚至被曝光到公众的视线里,至少从这一点来说,自己还不如孔雀王对他保护得更周全一些
这时,iris远远走来,在对面办公室门口站了许久,却不进去。包正看到,就叫她进来问:“有事吗你在门外干什么呢”iris低声道:“没什么。我今天去看sherry姐,她托我从泽总办公室拿点东西。”包正一时沉默了,半晌问:“她想要什么”iris忙道:“sherry姐没想要什么,只是泽总常用的有只黄色咖啡杯是她送的,刚好医院里的用不惯”
包正闭了闭眼睛,说:“拿去吧。你在那里犹豫什么”
iris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包正盯着她,她只好说:“泽总的办公室被锁了,行政说,已经收回了,我进不去。”包正意外地问:“真的吗效率倒高。”iris忙代为解释道:“应该是林总他们安排的吧具体我不是很了解,但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我去问一下。”
包正道:“不必。叫他们现在来打开,你找到杯子拿过来给我。我一会儿去看sherry,刚好给她带过去。”
包正赶到医院时,医生刚查完房,sherry坐在床上对着窗户发呆。脸色苍白不说,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灵动,好象一夕之间换了个人,或是被抽掉了魂。包正走进去,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起。sherry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包正将咖啡杯放到床头柜上:“iris带给你的。”sherry客气地说:“谢谢。”目光却疏远而防备。包正问:“你现在好些吗”sherry问:“你指哪方面”
是啊,哪方面任何人如果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都不该这么问吧
包正盯着杯子,问:“那天你们是在外面吃的晚饭”
sherry:“是。”
包正:“回龙图阁后,他向你求婚”
sherry:“是。”
包正:“你接受了”
sherry:“是。”
包正:“你们,有喝东西庆祝”
sherry:“没来得及。”
她怎么可以这样平静包正甚至怀疑安定药物的疗效是不是还没有过去还是,她的心和头脑都已经近乎疯狂
包正:“你讨厌我问你这些细节吗”
sherry:“不。因为陈立昨天已经问过,警察前天已经问过,今天你也已经问过。每次这样回答你们,就象是一遍一遍地向我自己证明,这不是梦,这一切真的有发生,这枚戒指真可以证明我们的感情是有结果的。所以,我非常愿意配合,愿意一遍一遍地回答你们的问题。”
包正突然问:“你听说了什么”
sherry望着他,目光却象是从远远的天际投射过来:“所以:是你杀了他”
包正不在意任何人这样来问他,唯独sherry不可以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sherry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我申请辞职。”
包正站住:“为什么就因为你怀疑我”
sherry:“与你无关。这是那晚,我答应他的。他是一个重承诺的人,作为他的未婚妻,我答应了他就要做到。我要和他一起离开孔雀集团因为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未婚妻”三个字是这样刺耳包正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他想起公孙泽也曾与他约定,却是相约不守:“无论谁先离开这里,另一个人都不要等。”他说“君子一言”,那人说“驷马难追”,两个人一个说得坚定、一个接得从容,好象比赛着谁比谁更口是心非。现在想起,那时公孙泽笑得就有些勉强,也许当时是为了军火交易带来的牢狱之灾,但,是不是冥冥之中已预感到终将分离那时的自己自信、从容,以为凭自己之力就可以把他牢牢守在身边,却如何能料到会有今天那时觉得三十五岁好短,不过三年光阴,哪够消磨与他厮守一生的心难道,真的要以这种方式,拒绝三十五岁的到来吗谁能料到,这短的三年居然已经长过共度一生的心愿
南枫带队查完房就匆匆赶来sherry的病房,见包正僵立门口,sherry泪眼若泣,一时怔住:“正总,这是”
包正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照顾好她。”大步离去。
南枫忙进来,问:“他怎么了”sherry转开目光:“没什么,我辞职了。”南枫吓了一跳:“是想休养一段时间吗如果正总不同意,你可以休长假,也是一样的。”sherry道:“不,我答应公孙离开这里。他虽然不在了,我”她说不下去,一时咽住。
南枫默默地坐到她旁边,轻声说:“你做的对。做你该做的事情,这样才不会遗憾。现在,你还是不要想太多,出去散散心吧,先把身体调养好。”
sherry望着窗外,出神地说:“他的确希望带我走,希望找一处地方,能重新开始”一语未尽,泪已夺眶而出。南枫看着她晶莹的泪珠由细致的面颊上澘澘而落,心里更难受,压抑着声音道:“那就当是你带着他一起去散心,去寻一处地方重新开始,也很好啊。”
sherry转回目光看着他,象是第一次发现,居然这样一个人能听得懂她。
包正大踏步走下医院门外的台阶,这时一辆救护车正停在门外,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推着移动病床快速向里跑。包正眼睛一扫而过,一角蓝色裙裾在一群白衣中鲜亮地一闪即没包正突然站住,转身冲了回来,追上众人,挤进电梯。移动病床上躺着一位青年女子,头上血肉模糊,仍勉强可以辨出清秀而孤傲的旧日风骨正是蓝燕燕
包正一把推开周围想要阻拦他的医护人员,大声叫:“燕燕燕燕你怎样谁干的”周围人这才知道他认得这个女子,倒不推他了,只是道:“她深度昏迷是被车撞的。”是个青年男子,包正忙问:“是你帮她叫的救护车”男子点头道:“是,我是那个司机。当时我开着车正常行驶,旁边一辆别克商务车本来跟我并行得好好的,突然加速到我前面,车门一开,这位女士就掉出来了,我来不及刹车就撞到了她”
包正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谢谢你”转向一边的护士问:“她怎么样”护士道:“撞得很惨,主要伤在头部,需要急救再看。”蓝燕燕被推进了手术室,包正马上电话陈立:“蓝燕燕出车祸了,我怀疑不是孤立事件,你马上去她的西楼花舫,看看有什么线索。”
然后,他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面,一次又一次地盯着手表。无论sherry还是蓝燕燕,此前都曾是他的“对手”,但一夕之间,好象这些人全是他最在意、最想保护的人就因为这些人都是与公孙泽有瓜葛的人,他要把她们一个一个好好地护着,等到公孙泽回来,不然他会内疚,好象照顾她们天经地义就是他的责任
这时,手术室门上的灯熄了,医生走出来时面容沉重:“抱歉”包正一摆手,阻止他说下去,转身双手支在墙上,仿佛全身都要脱力了。这时,南枫已闻讯赶来,快速问了医生几句,走到包正身边,解释道:“她多处骨折,直接死因是头骨粉碎性骨折。但是,有一点特别的情况是,她死前给自己注射了大量的镇定药剂,她在跌落前应该是没有意识的。所以”
“是谋杀。”包正沉声道,象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问:“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伤吗”
南枫摇头:“除了被车碾压、拖行造成的,没有其它特别的伤。”
包正点头:“没有受到折磨就好。所有她的事情,帮我处理好,她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朋友。”
南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包正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车上,包正接到陈立的电话汇报:“花店应该被人搜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包正道:“你马上找交警的人,调燕燕出事时那辆车的相关镜头,一定给我查出是谁绑架并谋杀了她。”陈立小心地问:“这事,跟泽总会有关系吗”包正冷冷地说:“先去查,你来告诉我。”
回到办公室,吴天和李队长居然已经在等他。包正示意:“有什么发现”李队长看了眼吴天,递给包正一份报告:“dna鉴定结果出来了,那具尸体就是公孙泽,这是公安系统正式出具的死亡证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