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把聲音在登樓處響起道:“我要那兩張台子!”
夥計的聲音愕然道:“但客人還未走呢!”
古銅等尋著聲音移去,十多人的足音迫至蕭峰身後,一把女聲叱道:“這兩張台子我們征用了,快走!”
古銅等人立即拔刀,雙目殺機大勝。
鐵勒人花翎子,蕭峰不禁眉頭一皺。
古銅站起來冷道:“姑娘如此橫行霸道,這家酒館是你家開的不成,就算你家開的也不至於如此無禮!”
那青年胡漢冷哼一聲,道:“尚沒人敢在本人麵前如此無禮!”
“鏗!”
長劍出鞘,劍氣縱橫,一劍向古銅斬過去。
古銅怎會是他的對手,蕭峰連頭都沒回,探手抓過古銅手上彎刀。
“錚!”
反手隨便一刀擋了他一劍,同時將他震開。
那人更是駭然,想不到會在此遇到如此厲害的強手,使他頓時生出乏力之感。
那人停止不攻,抱拳道:“本人乃鐵勒‘飛鷹’曲傲的第三門徒庚哥呼兒,尊駕如此了得,敢問如何稱呼?”
蕭峰冷哼了一聲,把刀還給古銅,道:“各位兄弟請坐下,繼續喝酒!”沒有理他,將先前倒好的酒一口喝完。
雖然一別月餘,但窟哥乎兒師兄妹對蕭峰的聲音可是沒有半點陌生,不禁駭然。
“咦!庚哥兄、花翎子小姐不是北上了嗎?何以又會出現在洛陽?”
蕭峰等人目光應聲而去,隻見此人衣著有點不倫不類,在文士服之外卻加穿一件武士的罩衣,散發披肩。年紀在三十許間,相格粗放狂野,樣貌大致上也算不錯,留了一撮山羊須,別有種不修邊幅的魅力。
在他旁邊的是一位秀發垂肩的白衣女子,身形勻稱,風姿綽約,正是大江聯的大當家鄭淑明。
花翎子恢複神色,笑道:“原來是錢城主的座上賓,有“河南狂士”之稱的鄭石如先生,旁邊這位該是大江聯的鄭當家吧!”
蕭峰聞言一震,不禁對鄭石如產生了興趣。
鄭淑明嬌滴滴的女聲響起道:“傳聞曲老師親自出馬對付寇徐跋三人,不知目下戰況如何!”
花翎子冷笑道:“三人哪有膽量跟家師過招,盡是施展些逃命的功夫。”此女言語極為高傲,說著將目光移至蕭峰,顯是在說蕭峰縱然厲害也難逃曲傲之手。
蕭峰心中想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曲傲的弟子蠻橫如此,想必曲傲為人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冷哼一聲,道:“怕是曲傲自知不敵,心生怯意吧!”
鄭淑明聽得蕭峰的聲音不禁變色,旁邊的鄭石如立時猜測起蕭峰的身份。畢竟就算在中原有膽直呼曲傲其名的人也不多見。
花翎子為之氣結,嗔道:“你別得意,家師決不放過你。”
蕭峰淡然自若道:“在下哪有得意,反而是姑娘這麼得意,憑的是自己的本事還是曲傲的威名。”
此話一說出來,立即惹得滿堂喝彩,隻是生怕花翎子報複,又不敢表露聲色。
蕭峰跟著輕歎一聲,道:“姑娘走罷!今日蕭某不想為難兩位。”
鄭石如來到蕭峰麵前,抱拳道:“閣下自稱蕭某,放眼除了蕭峰蕭兄之外,尚有何人,在下有禮了。”
這有狂士和智者之名的高手聽來這鄭石如不但沒有半分狂氣,還頗為謙虛有禮,為何卻得了河南狂士之稱。
眾人聞得蕭峰之名,都露出震驚之色,登時引起嗡嗡議論之聲,這時誰都猜到他是蕭峰。
蕭峰淡淡笑道:“鄭兄好眼力,過來喝兩杯如何!”
鄭石如正要說話,一陣長笑來自樓下,跟著躍了上來。
蕭峰循聲瞧去,見到發笑者是個身量瘦長,瀟灑俊逸的中年人,臉上泛著嚴厲陰森之色,令他的笑容透出一種冷酷殘忍的意味。
兩手各執大刀一把,頗有威勢。他旁邊高高矮矮站了十多個形相各異的人,個個太陽穴高高豉起,神氣充足,均非易與之輩。
那人笑罷沉聲道:“本人錢獨關,乃襄陽城城主,特來拜會蕭兄,蕭兄近況如何?”
蕭峰道:“蕭某在下一介草寇,何德何能,竟惹得錢城主親來。”
錢獨關從容道:“在下聽聞蕭兄大搖大擺的進入襄陽,卻又沒到我府中一敘,便親自前來拜會,蕭兄不會覺得唐突吧。”
蕭峰起身施禮道:“城主禮重了!”
錢獨關發出一陣笑聲,道:“蕭兄能文能武,如今天下動亂,賊寇窺伺,錢某打算邀你入主襄陽,還望你念著襄陽十數萬百姓,主政襄陽才好?”
此言一出,眾人均不禁色變,包括蕭峰之內。
蕭峰沉吟良久之後,反應過來,心想道:“這錢獨關果真是老謀深算,心知我蕭峰如今脫離了大梁,勢必危及襄陽。他話裏暗含陷阱,明著是要我入主襄陽,卻又主政襄陽。我若答應,勢必不能跟他奪城主之位。若不答應,日後攻打襄陽,隻怕是遭人話柄。”
蕭峰故作錯愕道:“城主抬愛了,此事關乎我手下十萬將士的未來,我需好好考慮才行。這樣吧,待蕭某北上洛陽之後,再回答城主這問題如何?”
錢獨關聽到蕭峰有十萬大軍時,內心震駭難以平定,雖明知蕭峰有誇大之嫌,但仍無法掩飾內心的波動,但卻不敢在蕭峰麵前失態,隨之故作遺憾道:“既然如此,在下靜候蕭兄回音。”
蕭峰道:“多謝城主體諒!”說著向鄭淑明打招呼道:“鄭當家,好久不見。”
鄭淑明想不到蕭峰對他還如此友善,不禁錯愕,道:“是好久不見了。”
蕭峰道:“在下昨日派人去巴蜀打算購買十萬石豆米,正苦無運送的問題無法解決。不知鄭當家什麼時候有空,你我商談一下這筆生意。”
鄭淑明又是錯愕,實在想不到蕭峰打的什麼算盤,但不好拒絕,道:“我這兩日準備去洛陽,到了洛陽之後,我們再談吧!蕭兄該不急吧!”
蕭峰欣然道:“十萬石豆米不是旦夕可以談成的,運輸之事還不是很急。如此,洛陽再見我們再談。
離開家鄉樓,隻見街上滿布襄陽城的人,幸好錢獨關權衡利害下,終沒有下達動手的命令。
蕭峰等人離開酒樓後,立即回道客棧休息。
足音想起。
“咯!咯!咯!”
蕭峰的聲音傅出道:“誰?”
“鄭石如拜見蕭兄!”
蕭峰一愕,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鄭石如會來找自己。
門開。
蕭峰道:“鄭兄請?”
鄭石如歉然道:“有勞蕭兄了!”
關上,門,蕭峰淡淡道:“鄭兄突然來訪,不知所謂何事!”
鄭石如抱拳施禮道:“錢城主特意著在下前來拜會蕭兄!”
蕭峰道:“鄭兄請坐!”
待他坐下後,蕭峰道:“錢城主竟然這麼急?”
鄭石如淡淡笑道:“自蕭兄脫離大梁後,便成為了實力最強的流寇,而偏偏三大寇在飛馬牧場折了大量兵馬,如今據聞打算與蕭兄聯手,錢城主令我前來確認真假。”
四大寇在飛馬牧場一戰損將折兵,四大寇變成三大寇,實力劇減,故問道蕭峰
蕭峰笑道:“鄭兄不懷疑蕭某會騙你。”
鄭石如答非所問,苦笑道:“巴陵之戰後,人人自危,均害怕成為蕭兄的下一個目標。”
蕭峰愕然道:“蕭某有這麼可怕麼?”
鄭石如淡淡笑道:“蕭兄巴陵一戰,神出鬼沒,蕭銑半點沒反應過來,就被你破城而入,苦心經營的大梁皇朝險些毀於一旦。試問世人又怎敢輕視蕭兄,而不害怕。”
蕭峰恍然,岔開話題道:“現在北方的形勢怎麼樣!”
鄭石如見蕭峰發問,心感得意,道:“蕭兄算是問對人了,北方諸雄現在最令人矚目的乃是李密與王世充之爭,目下王世充趁李密新敗宇文化及之際率兩萬精銳移師偃師與李密相抗。童山之戰李密雖慘勝,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王世充此番東進未必能有什麼作為。”
偃師城位於洛水北岸,大河之南,嵩高、少室等諸山之北,上遊是洛陽,下遊百裏處為虎牢,乃翼護洛陽的戰略要塞,亦是東拒李密的前線基地。
若偃師失陷,會直接動搖洛陽的安穩。
偃師之於洛陽,等若虎牢之於滎陽。
現今王世充率兵至偃師,立即直接威脅到虎牢的存亡,故李密必須作出反應,或守或攻,絕不能不小心籌度。
蕭峰長年居住在洛陽、登封一帶,對瓦崗群雄的故事早有耳聞,聽鄭石如這樣一說,心中忽然記起李密邙山之敗就在這一個月內。
蕭峰問道:“鄭兄,小弟鬥膽問一句。假若王世充今次東進的精銳被李密殲滅,王世充是否還能守住洛陽城呢!”
鄭石如愕然,隨即笑道:“王世充現在就這點家當了,若此番東進失敗,洛陽城將為李密所有。”
蕭峰歎道:“李密與宇文化及童山之戰精銳近乎損失殆盡,若此番不能擋住王世充的大軍,李密的江山也將不複存在。”
鄭石如點頭道:“蕭兄分析的很透徹,所以現下最令人關注的便是王世充與李密這一戰。”
蕭峰忽又問道:“現在李淵與竇建德的情形如何!”
鄭石如道:“我本來從不看好李淵的,甚至他起兵太原,渡龍門進關中,先後擊潰宋老生和屈突通,我也以為隻是一時之勢。可是當李淵次子李世民大敗薛舉、薛仁果父子的西秦軍於扶風,並乘勝追擊之直抵隴城,便不得不改變看法。因為關中再無西麵之憂,便可全力東進,經略中原,構成對洛陽除李密外最大的威脅。不過眼下薛舉、薛仁果父子正在重振旗鼓,西秦軍很快將會對長安發起新一輪的攻擊,所以李淵父子怕是難以染指洛陽。”
李淵父子隻須去了薛舉父子這西麵之患,便可遙看關中群雄逐鹿,乘鷸蚌相爭,坐享漁人之利。
蕭峰親自為鄭石如斟茶,顯是對鄭石如說了這麼多做出回報,道:“那竇建德現在的情形如何!”
鄭石如喝下口茶,續道:“竇建德在河北深得民心,對百姓施加惠政。隻是南下之路堵死了,一天不滅宇文化及跟徐圓朗,便休想南下。北方諸雄中,除剛才提及的三人,其他如薛舉父子,剛被李世民所敗,自保也成問題,可以不論。至於梁師都、劉武周兩人,全賴胡人撐腰,才能有些聲勢,說出來都不馨香。而高開道、李子通、徐圓朗之輩,分別被竇建德、李密和杜伏威迫在一隅,難作寸進,均難成氣候。勉強來說,尚有武威的李軌,可惜偏處西疆,事事要看胡人臉色。”
鄭石如侃侃而談,一口氣將北方諸兄說了個遍,讓蕭峰終於對北方的情形有了更深刻的影響。
蕭峰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鄭兄放心,蕭某決不會與三大寇結盟。”
鄭石如哈哈大笑道:“有蕭兄這句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