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丹大典结束,也不是说马上就散了,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到了晚上,还是得万兽宗留宿一晚,算是礼貌与重视。等第二日,若是心急便可以告辞走人,若是不着急,留下住个几日与万兽宗师兄师弟们‘交’流道法也是能。
这本就是结丹大典后保留节目,十分随意宽泛,并无多少限制。
回去住所路上,长沫一直同长宇喋喋不休,说那些灵兽如何可爱。
长宇并不应她,只是闷头听着。
虽是未婚夫妻,但两人平常也不怎么亲密,修士不讲究男‘女’大防,不过正道修士,对这方面相对慎重许多。
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
长宇是若有所思,以至于听不进旁骛,并不是故意不理会她。
长沫也只是自顾自说,并没有因为他不答话而生出火气来。
却见玄如河脚步顿了顿,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长沫生生淡淡掠过。
长沫觉得背后窜起一股凉意,再说不下去了。
之后一路再无话。
分别时,隐隐约约听见玄如镜说:“她到底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情,师兄不必放心上。”
玄如河就道:“长宇这孩子稳重,我一向尊重他意见,当年也是随了他心意,如今想想,倒是我这个师尊轻慢了他终生大事。”
意思分明很,是觉得长沫有些轻浮浅薄了。
长沫脸‘色’一下子刷白。
玄如镜也没多说,她本是冷清人,能为长沫说一句已经很难得,再多就不能了。
玄如河话有些重,长沫一向被玄秋捧着,头一回遭受“巨大”打击。人就显得有些恹恹。
她就是想要个灵兽,被拦着不许要,嘴上难免记挂了几句。
玄如河没明说,但她也知道是说她配不上长宇,这让她心里委屈紧。
早早躺了‘床’上,竟是抱着被子哭了一场。
宋雪晴就有些吃惊,身为金丹修士,心理承受能力就真这么差?虽然她也觉得玄如河有些小题大做,但那话里分明还是告诫意思多些,又不是当面斥责。至于这样吗?
她只能当做没听见。
晚上玄如镜却寻了她出去,她不明其意,掩上‘门’后却听见隔壁屋里传来一声冷哼。
大抵有些记着白天玄如镜说话。看似求情,实则没有她那一句引着,掌‘门’未必有后来话。
这长沫师姐,还真是随‘性’,当着玄字辈元婴师叔面。也敢流‘露’不满。
宋雪晴看向自家师尊,却见她面‘色’如常。
师徒两慢慢走着散步,却一直不见玄如镜开口。偶尔遇见万兽宗修士,也都恭敬上前拜过,好些看着宋雪晴眼神都透着羡慕。
也不知道是羡慕她天资卓绝,还是羡慕她有个好师傅。
走了一阵。渐渐便到了无人之处,她心中却越发没底,只因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竹林。
“长卿,”玄如镜竹林前停步,望着那片渺渺竹木,轻唤徒儿道号:“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替你取名为卿?”
道号乃是长辈所赐。她原本猜想过,许是因为她名字中有个晴字。只是长晴,却难免叫人误作长情。看玄如镜此人,似是冷清之人,大抵是不愿‘门’下弟子唤这种道号。
长卿就要好得多,既好听,又有寓意。
此时师尊问起,宋雪晴也不好将这番猜测说出来,只能摇头道:“徒儿不知。”
“当年,天绫峰其实并非只有‘女’子,我师父便曾收有一位师兄。”玄如镜不知何故,却是说起了旧事。她背对着她,叫人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只是听她声音,莫名透出一股悲伤之情来。“这位师兄,唤作玄逸。他是你师祖从山外带回来,入‘门’时年方五岁,身世与那万兽宗李钟锡有几分相仿,乃是你师祖外头生儿子……”
一时间,宋雪晴听得心头莫名惊骇。
天绫峰有过男弟子,可这些年来,她却从未听闻,此人还是师祖儿子,如今却连一点消息都不曾留下,可见是所有人都有了默契,俱不提起此事。
师祖也是‘女’子,外头生了孩子还不是一开始就带回山里,天绫峰素来只有‘女’弟子,这位师祖就算带回儿子,也该将他放别峰头,只怕是力排众议将他留了身边。
蜀山剑派规矩并不多么严苛,但越是松散地方,想要打破现有规则,反倒不容易。
“你师祖对你玄逸师叔要求十分严苛,他也是如你一般,天纵奇才,对剑意领悟是有独到之处,便是当年掌‘门’师祖,也对他赞誉有加,甚至一度想要将他培养成为下一代掌‘门’。”
玄如镜独自陈述,面上添了一丝柔‘色’,分明有怀念之意,宋雪晴默默听着,并不‘插’嘴。
她知道,师尊并不需要她评述。
“我和师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如同亲兄妹一般要好。而师兄与玄秋师妹则是一对冤家,两人从小便吵吵闹闹,似那金童‘玉’‘女’一般,当时师祖们都是乐观其成。掌‘门’师祖也是十分赞同,打算替他们二人定下婚约。”
这倒有些令人诧异了。
宋雪晴一开始听着,还以为那位玄逸师叔该是她师尊意中人,便不是两情相悦,玄如镜也该是倾慕对方。然而观她神‘色’,她与那位玄逸师叔,只怕还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说玄秋师叔与玄逸师叔两情相悦,她却有些不大相信。
如今这位玄逸师叔,要么是故去了,要么就是叛‘门’失踪,若是如此,玄秋师叔岂不是该伤心要死才对?她想来,若真如玄如镜所说。只怕她与玄秋‘性’子该换一换才对。
“……你师祖知道后却坚决不肯,无论玄逸师兄如何恳求,她都不松口答应。掌‘门’见状,却也不好强‘逼’,只得将这事放下,打算等过上几年,等你师祖想明白了再说。”
说到这里时,玄如镜口‘吻’变得有些纠结,仿佛是难以理解她师尊做法。
宋雪晴也觉得自家师祖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按道理来说,玄逸师叔乃是师祖亲子。玄秋师叔此人她瞧着,年轻时应当是个活泼可爱‘女’子,师祖没道理会不喜她。
而后师尊抛下一句话。却听得她目瞪口呆。
“你师祖为了打消玄逸师兄心思,便要将我许配给师兄做道侣。”
宋雪晴张口结舌,忍不住道:“这……这也太……”
她甚至找不到合适词语来形容。
他们是修士啊,哪有这样强卖强买,还带婚姻包办?一生不婚修士多了去了。就算不许他娶心爱‘女’子,也不该‘逼’着他娶了旁人啊!
玄如镜说明白很,情同兄妹四字一出,可见她是真正心怀坦‘荡’。
她对玄逸绝无‘私’情。
“那……师尊你答应了没有?”她忍不住问道。
“自然没有,”玄如镜提了提‘唇’角,不似笑意。倒像是无奈,看了她一眼,道:“但你师祖却闭着掌‘门’师祖为我们定下婚约……”
“玄秋师叔去闹了?”
“你想什么呢?”玄如镜此时不免失笑:“你玄秋师叔再没规矩。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她虽然伤心,却还来恭喜我,倒是闹得我好没意思,就差没跟她赌咒发誓了。”
“那后来呢?”听到这里,宋雪晴倒是有些惭愧了。她脑中还是藏这些俗世‘女’子想法。当然不是这儿,而是前身。换成自己。男友老娘非让自己男友琵琶别抱,她怎么也得狠狠闹一场,就算不成,也绝不会让那老巫婆好过。
……好吧,她师祖当然不是老巫婆,她应该有自己理由。
“也没有后来了……没多久正是百年兽‘潮’,玄逸师兄死了。”玄如镜苦笑道。
就这么死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玄秋师叔……不伤心吗?”宋雪晴一怔,又问道。
“伤心啊……她差点儿也死了,你师祖见她如此,心底不忍,出手抹去了她那一段记忆……”原来是失去了两人之间回忆,没了记忆,自然就不会太伤心,她如今还能欢笑,想必也是因为如此。“虽然还记得那么个人,却只当成一般师兄看待了,反倒过来安慰我……她倒还记得你师祖让我们师兄妹双修事,只当我替他伤心才……”
正听到紧要关头,玄如镜突然刹住口,转过头看着宋雪晴,低声道:“后来你师祖告诉我,当年她不许两人双修,只因……师兄与玄秋师妹,乃是异母兄妹!”
宋雪晴顿时瞪大了双眸,张口结舌。
原来狗血部分这里!
“为了玄秋师妹,你师祖到底什么都没说,这事藏我心中,也有些年头了。”玄如镜长叹一声,说道。
“那师尊为何告诉我?”宋雪晴顾不上惊诧,忙迭声问道。
这等秘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玄如镜幽幽看着她,半晌才道:“其实当年,玄逸师兄尸身并未找到,而你入‘门’时,那柄十方剑……”
宋雪晴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十方剑竟是玄逸师叔法宝?”
玄如镜点点头,又摇摇头:“玄逸师兄身上确有一柄与你十方剑一模一样法器,他不常带着,除了与他亲近几人,并无人得知,却不知道是什么由来,到底是不是同一柄,还未可知。不过,我们当初都以为你是他传人,亦或者是他后代……”
宋雪晴悟了。
原来……这才是她入‘门’真相啊!
只是,玄如镜今儿与她说起此事,到底有何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