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焦急地告诉梅兰妮,她娘病了.
梅兰妮赶紧起身和梅香往东排屋这边来.鲁妈住在饭厅旁的一间房间里.这间房子是东西朝向的,西窗外是锦帆泾,东面开门和窗,结构和南排屋基本上相同.
夏天,廊上的窗门全打开着.廊上吊挂的观叶植物长的很好.房间里有一壁的组合橱,也有桌椅和一大一小两张床.
但从小床上堆着东西看来,天香是和娘睡一张床的.这房间和其他房间一样,采光很好.只是,梅兰妮刚进屋的时候,觉着气闷.见鲁妈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色很憔悴.梅兰妮让老乐去请大夫,一边问她有什么不舒服.鲁妈告诉梅兰妮她拉肚子.
拉肚子,在没有抗生素的岁月里,是不能小视的.梅兰妮问她喝生水了没有?她摇头.吃了坏食物没有?她稍一犹豫,也摇头.
这下梅兰妮找不到原因了,如果是受凉拉肚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梅兰妮发现她的西窗都关闭着.便起身替她把窗都打开,放了一半竹帘子.房间里空气立刻就流通了,也晾快了.
梅兰妮说,"这西窗等到了下午再关也来得及.趁着大夫还没来,把衣服换了,睡下吧."
鲁妈摇摇头,"等大夫走了后,再换吧."
梅兰妮也能理解.帮着她把房间收拾干净了.鲁妈是这家里唯一使用马桶的人.她的马桶放在床后,用布帘挡着.其实她的房间到厕所并不远,但是,有种人养成了生活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就象穿越众习惯了使用抽水马桶,他们到哪,都要折腾出这个来.
不过,有些习惯是受生理条件限制形成的.比如讲,换个人内急了,三步并两步就能往洗手间奔,可是,十几米的距离,要鲁妈移动,没个几分钟是不能完的.所以,鲁妈每日倒马桶,洗马桶,梅兰妮都不多说一句话.
等梅兰妮把房间收拾干净了,屋里的空气也清爽了,老乐带着大夫也到了.
大夫姓冯,单名一个岱,字山远,是祖传的医术.年龄三十左右.家住干将坊.
他已经认识了梅兰妮,那年她感冒的时候,就是请的他来看,苏州的名医太多,象他这样的医生就淹没在人群中,有点医术,但并不出名.前些日子他还上门来为楚濂看过病.
梅兰妮迎出门外,寒喧了几句,礼貌地将他迎进房间.并没有将鲁妈的帐子放下.中医的规矩她是懂得的,－－－－望闻问切.不让人看面色,就要少了一道诊断的方法.梅兰妮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鲁妈心里可能有点埋怨,她低了头,并不看医生.梅香在床前摆了张椅子和一个杌子,冯大夫拿出迎枕放在杌子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替鲁妈把脉,梅兰妮和梅香站在一旁看,不发一音.整间房间里静静的,都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切完脉,看了舌苔,照例是问些吃喝拉撒的问题,鲁妈回答时冏得要命,有时吱吱呜呜.要么声音低的听不见.
冯大夫问完后,微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问能不能看看粪便.
梅兰妮被医生的敬业精神感动了,梅香拎出马桶放到亮光下,冯大夫不嫌脏的仔细看了.梅兰妮想,这也是用马桶的益处吧.
看完后,梅兰妮请他到了饭厅洗了手,让老乐陪他去花厅开方,在桌上已放好了笔墨.
冯大夫开了方子后,关照说,"这几天吃得清淡些,好生养一养,如果,一付药后,止住了腹泻,就没什么大要紧了."
付了医资,让老乐送他出去,顺道去抓药.
冯岱和老乐沿着廊子走向大门,远见着厅房外墙上挂的筐篮里的花开的五颜六色的,端是好看.那朴素的草房,立刻亮丽了.这给了冯岱很深的印象.
鲁妈生病了,梅兰妮让梅香照顾她先睡下,自己来到大厨房,看黑板上,这天安排吃什么.
"原打算中午吃冷面的."梅香进来了.
梅兰妮说,"那还是吃冷面吧,我和你一起做."
梅兰妮绑上围裙,察看需要的面粉用量,"把小厨房的饭和着一起做."
梅香从粉缸里舀出面粉,加水和好后,放在一边醒着.
这时,贺阿宝来了,腼腆地,"梅香姐,今天是我的值日."
梅香立刻分配阿宝剥蒜,捡葱,刮姜,这些零星小事.
梅兰妮把腩肉切成大方块,飞水后取出,加酱油冰糖,和绍酒及葱姜烧开,再用小火焖.
再帮着梅香擀出面条,放进蒸笼蒸十几分钟后,取出.在放进烧开的水中滚上几滚,撩出,用油拌匀,罩上纱布,放在通风处吹凉.
老乐取了药回来,说是要用泡酒的杨梅做药引.梅兰妮把药浸泡在药罐里,让梅香把去年用高粱酒浸泡的杨梅取了来.
江南人家,每年在杨梅上市的时候,会买些杨梅泡在白酒里.夏天,小孩因为受凉而腹泻,吃这个有奇效.所以,梅兰妮每年也会泡一坛.
阿宝捡干净了空心菜,把它们泡进水里.又帮这梅兰妮把炒香的花生去了红衣用小磨子磨碎,加油调成花生酱.
药煎好后,梅香送去给鲁妈服.
梅兰妮另外用小砂锅熬了白米粥.又拌了嫩酱瓜,和大头菜.
梅兰妮把粥和菜放在托盘上,让梅香托着,自己拿了一张矮小的床头案进了鲁妈的房间.梅兰妮帮着撩起了帐子,里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梅兰妮皱着眉头,怪不得她要用竹夫人!家里这么多孩子,唯有天香身上长了痱子.
三胞胎回家时,午饭已经准备停当了.三胞胎连书包都没放好,就直奔大厨房来了.面食一直是他们的心头好.
梅兰妮已经把饭菜都分好了.梅兰妮分饭菜是根据年龄大小,而不是亲疏关系来分多少的.
几个大孩子都是用海碗,大碗,天香和三胞胎等人都用小碗,东坡肉也是和碗的大小成正比,轮到三胞胎他们,就是把一块肉分两份了.
梅兰妮的冷面拌得很香的,加了酱油,花生酱,麻油,香醋.香飘房内.冷面上配上炒绿豆芽,炒蕹菜,加上一方东坡肉,看上去色面很好.
老乐因为鲁妈的关系,一般是不在饭厅吃饭的,平时都是让人送到房间里.今天因为是梅兰妮当厨,他来到廊子上吃饭,梅兰妮让人递给他一海碗面,和一小盅面汤,那是为了消食的.
保安队的孩子这天都很文静,洗了手,挨次序,取了面和面汤,分着几桌坐了.天香见自己碗里的那块肉小了,憋着嘴,想哭.被梅香拉到饭桌上去了.他看见几个少爷的肉不比他的大,方不敢多说什么.
吃饭时,由于华家一家人的在场,所以鸦雀无声地.
饭后,几个大点的孩子帮着洗碗筷,清洁厨房.梅兰妮见他们做的很熟手,安排了晚饭后,带着三胞胎离去了.
第二天,鲁妈就好了,梅兰妮让她再休息一天.
她说,"哪那样的娇贵了!还要多谢奶奶给请的大夫,开出了好药,喝下去止了泻,休息了一昼夜,可不就全恢复了."
梅兰妮说,"那就好,今儿让梅香留在你这里帮忙,你好轻省些."
三胞胎上学了,梅朵指挥着孩子们抗旱,小甲精心照料着牲畜.边峰和秦炼去了朱铁匠处,打造新武器去了.
梅兰妮把昨晚换下的衣物洗干净,正在晾晒的时候,梅香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接过梅兰妮手里的活,继续干了起来.梅兰妮也没有多问,把活交给梅香后,就去了工作室工作了.现在梅氏女红正当走红,梅兰妮要抓紧时间.
正专心工作着,突然听到梅香叫了声,"师傅!"
梅兰妮回过头去,见梅香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象刚哭过.她便放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带梅香来到起居室,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端过一个竹箩,拿起里面的毛线活编结起来.
梅香坐在沙发上,"师傅,我没有帮你把家管好."
梅兰妮惊讶地,"何来这一说?你管得很好,小小年纪都成了我的左膀右臂了."
梅香低了头,"我没有管好我娘,让她给师傅添了麻烦.前几天,师傅让我送了酱蹄和卤肉给大厨房,让大家分了吃.可是我娘私心,偷偷留下了一部分,想给我弟弟做添菜.因为,我弟弟那日吵着要吃保安队的饭菜,所以,才没吃,她自个把那剩下的吃了,结果吃坏了肚子,还让师傅出钱请大夫买药,还帮着干活.我,我..."
梅兰妮问,"你怎么知道的?"
梅香答道,"今天是阿毛值日,阿毛说,昨天师傅分食,分得十分合理,大家伙是心服口服,不象我娘,常给天香留食,分大头.他把那事告诉了我."
梅兰妮一时没有说话,梅香在抽泣着.
梅兰妮盘算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别哭,这事你没有错,你娘的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干什么事,先要明白道理,如果不明白,好事都会变成坏事.就说吃食吧,并不是吃得越好越健康.特别是小孩子,肠胃弱,多吃了鱼肉,不易消化,反而容易生病.天香比别的孩子病多,看来就是吃得不恰当,荤菜吃得太多了的缘故.你看那有钱人家的孩子反而不好养活,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说,‘病从口入‘.这次好在天香没有吃那些剩肉,如果,天香吃了,保不齐他就没命了.你也看见了,我们这里分食都是按年龄大小来分的,宁让他们不足,也不能让他们吃撑了.‘饭吃七分饱‘,这也是养生的道理.你把这番道理当着你大伯的面和你娘说了,日后,会好些,因为你大伯是要看着陆家子孙健康成长的."
梅香认真的听着梅兰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