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如同熔浆翻滚,澎湃的热力一寸一寸的侵蚀着经脉,好似连血肉都要融化,浑身骨骼变得柔软。
白君垂着头,眼眸微合,靠在墙壁的角落,沉默的等着又一轮的血脉之力爆发。
他面上青筋一根又一根鼓起,就好像是要破体而出,让人看着悚然,咚咚咚强烈的心跳声犹如雷鼓。
他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如同泼墨的天幕之上,散着莹润光辉的弯月探出云层,线条逐渐被填满,直至圆满的那一刻,圆月突地散出万千光华,有几道流光夹杂在其中,射向四面八方。
体内越来越躁动,白君倏然抬眸,视线从窗□□出去,那喷射而来的流光在他的瞳孔中成了一个小点。
就在那一刻,一股庞大的苍郁气息从他的体内溢出来,他抓着胸口重重的喘息,有什么在他的体内失去控制,横冲乱撞,如水晶般冰紫的瞳孔变幻,浓郁的成了一片魅惑的紫。
反手一转,匕首插/进大腿,强烈的刺痛感给了他更多清明,精神空间中成千上万条精神触手探出,延伸向四面八方。
他的喉咙抑制不住发出闷吼。
细细密密的声音传来,乔笙感到异常,他掏出夜明珠,遁着声音来到白君的门前,他一顿,“阿白?”
门里没人回答,乔笙眉头皱起,敲了敲门,“白君?”
一道流光在半空一闪,然后被什么东西一卷,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倏地落入小院之中。
“帝流浆!”
器灵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乔笙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叫道:“还不快进去抢过来!”
乔笙推了推门,没有推动,这时候门内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别进来!先离开这里!”
抿了抿唇,他对器灵道:“先遮掩屋子的异象。”
黑袍器灵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人吸走了帝流浆,神情懊恼,但它对里面的人有一种奇怪的危险,让它不敢贸然靠近。
通天石柱上显示道:
“帝流浆:月之精华,动植物吸收,有奇效,因个体而异。”
乔笙眉心微拢,帝流浆含有月之精气,是天地给世间万物的馈赠,吸收了此物,一些植物或动物便可以脱离桎梏,发生不可测的变化,然而这东西是不可能直接作用于人体的,除非是再加一道工序,用来炼丹和炼器。
而帝流浆为什么落在了白君身上?
诸多猜测在脑里一晃而过,乔笙神情复杂的看了门一眼,转身推门出现在小院。
天空的圆月大得让人侧目,而今夜正是月圆之夜,也是欢乐楼炉鼎竟标的日子,乔笙抬眼四顾。
四面盘踞的山脉笼罩着厚重的阴影,银月的光辉洒下,清凉如水纹,冷风在山间乱窜,妖兽震耳的咆哮声越来越躁动。
万家灯火熄灭,整座村庄沉寂得没有一丝人声,唯独这座屋子放射出刺眼白光。
好在器灵及时遮掩了整座小院的动静,否则不知吸引多少妖兽以及修士来。
既是如此,乔笙坐在石桌旁,梧桐树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他抬头的时候,也能看见许多虚影自高空一闪而过。
纵然他的精神力已经到了十级,精神触角已延伸至上万根,强大无匹,可将那极其吸引自己的东西卷过来,白君还是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虽然那种奇怪的能量已和他的浑身血肉融合,甚至于将他的身体改造,但那股奇异的能量根本不受他控制,反噬的情况越演越烈。
白君本来淡漠的眼里霎时煞气弥漫,瞳孔里的紫愈发危险,散出蛊惑人心的邪魅。
他一声冷哼,精神力倏地收紧,将意识当中孱弱的一条小蛇缠住。
帝流浆一入口,清凉的气息瞬间抚慰全身,然后深入血脉骨骼之中,和那股奇异的能量交缠。
“喝!”
体内突然发生异变,全身痉挛得弹跳了几下,白君十指锲入木床,强忍着快撕裂爆体的痛苦,他的整张脸扭曲狰狞,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狠辣的灼热。
不入地狱,怎能成魔。
屋内的气温高得不同寻常,幸好他一身经骨本就不同于常人,又经过活死水的洗练,否则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能量碰撞,体内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良久,难耐的燥热散尽,一股清流流过。
又过了许久,一道朦胧的光圈从床上瘫软的人身上焕出,柔软的光彩服帖覆盖在人形之上,屋内变得柔和又静谧,隐隐约约有一种叫人蛊惑人沉睡的力量。
流光溢彩的光圈之中,人形逐渐生出变化,骨头酥软,身量拉长,发生着奇妙的改变。
就是这个时候!
隐藏在意识之中,伪装得温顺的精神触角瞬间暴起,将柔软成一滴液状,放松了警惕的蛇魂缠起,成千上万条一层又一层将它包裹,最终团成一个圆形。
逐渐的,精神触手恢复本源的状态,与液状的蛇魂融为一体,演化成了一条蛇形虚影,飞快地窜回精神空间。
“嗯。”,一声慵懒的叹息从胸腔□□鸣而出,白君睁开一双狭长幽暗的眼睛。
同时,万千星辉爆射而出,冲穿了屋顶。
乔笙腾地站了起来。
黑袍器灵双手掐诀,奇异的力量溢出,整座屋子被包裹,隔绝在世界之外,一切都被隐藏,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白君开门出来的时候,乔笙正倚在对面的墙壁上,听见开门的动静就偏头看来,那一瞬间,所有的光影都被淡去,只留下一双好看异常的眼睛。
他却只是确认般的看了他一眼,就淡淡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问。
那惊鸿一瞥却像在脑海里生根了,荡起酥麻,白君暗自握紧拳头,难言的悸动从胸口升起来,心脏就像充血了一样膨胀,本来隐晦的心思被剥开来无限放大,自脑海中催促鼓动。他咬牙绷紧了下颌,眼神摄人,“动静这么大,你怎么不走。”
乔笙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担心,那异象我能处理。”
顿了顿,他走近,气质清雅,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气息散出来,白君喉头发紧,后退了几步。
乔笙没有注意,视线落在他的腿上,蹙眉道:“怎么受伤了?”
白君倏地伸手去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拒绝他的靠近,又后退了一步,下巴微抬,黯淡的光线中,只留下一面玉石一般的侧脸,声音极低,“我没事,你去休息。”
乔笙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危险,他抬眼,面前的男人明明是俊美贵气的长相,这时候那风情独异的眉眼却莫名的有几分邪魅,心头一跳,他没有再多问,从储物袋里给了他一瓶丹药。
两人接触时,感受到的是正常的体温,想必那帝流浆对他是有益的,乔笙松了一口气,然后道:“那我就去休息了。”
他在院里守了一夜,身上带着沁人的凉气,眼角有些倦意。
白君目送他回房,等乔笙的身影消失,他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那冰凉的触感还留在了皮肤上,脑中又浮现那惊鸿一瞥,他的气味还在鼻端萦绕,蚀骨的灼热,一股热流就突地自尾椎骨窜起,燥热的热血轰地冲向下腹。
一个巨大的阴影立马就冲天而起。
身体立刻就发生了变化,一条蛇尾激动的窜出,强烈的欲/望涌了出来,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破门而入。
白君懊恼的咒骂一声,一甩蛇尾,极速地冲出房间。
……
又是一天的正午时分,村长和村里几个壮汉一起,搬来了几个箱子,他们进小院的时候,白君正在院中练拳。
男子光着膀子,露出上身优美的肌肉,汗水一颗颗的从结实的肌肉滑落,顺着性感的人鱼线隐没,裤子的腰身湿了一圈。
他打完了一套拳,将湿滑的银发往脑后一顺,才淡淡的抬眼看来。
村长等人下意识的屏声,顿了一瞬,村长才上前一步道:“恩人,这是另一位仙长吩咐小民置办的东西,不知将它给您放在何处?”
白君拿过旁边的衣服披上,提步走了过来。
他高大的身影走近,嘴角噙着极浅的笑意,看起来就是一个慵懒矜傲的俊美公子,仿佛刚才只是抬眼间就无端生出淡淡危险的人是错觉一般。
村长更是恭敬了,他将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给他看。
里面的东西种类齐全,各类书籍,笔墨纸砚皆有
这些书包括数算、医药、几何、天文、地理、农学、物候、冶炼……等等。
白君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一阵,然后才将书放下,对着村长等人一点头,“辛苦你几人了。”
村长连忙摆手,深深一揖道:“谈何辛苦,是我们该感谢您二人才是,您不仅救了我们,还将巨力蟒拱手相让予我等,又费心指点那群调皮的小子们,这一点跑腿的小事算不了什么,您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便是。”
见这村长老实,白君满意的颔首。
挥手让村长走后,白君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几个木箱,最终浅浅的笑了笑,笑意深入眼底。
乔笙补觉醒来,一出门,就看见石桌之上摊开可好几本书,白君一手拿着一本,另一只手还翻着石桌上的,两眼不停的移动。
他走近,才发现白君是将几本互相有关联的书放在一起,翻看一本时,随便将所有的疑惑指出,然后再翻开其他书做参考,归纳后得出正确而完整的。
乔笙又吃惊了一次。
白君在他出来时已经察觉,他放下书本抬头,“醒了。”
乔笙看了他一瞬才点头,他也不想打扰他看书,就道:“你看你的。”
他从虚空拿出一碟糕点放在石桌上,才揉着头走开。
水童一直守在他们的院门口,此时见了他的身影,蹭蹭蹭的跑了过来,将一只手摊开朝他递来,“给你吃。”
那只脏兮兮的小手上有几个艳红的野果,有一个还是破了的,流出红色的汁水来,染红了整只手。
乔笙见他满身狼狈,衣服脏乱,连身上都带了不少伤,抿了一下唇,开口道:“你自己吃罢。”
他又补充道:“我不会收徒,也不会收下人。”
水童一呆,然后赶紧跟在他身后。
乔笙将琴拿出来,盘坐在梧桐树下,拿出丝帕,仔仔细细的擦。
水童蹲在他的身旁,垂着头,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果子。
白君趁着翻书的空隙看了两人一眼,从盘中拿了一块红豆糕,缓慢的嚼着,目光从水童身上打量而过,落在仔细拭琴的乔笙身上,就忘了收回来。
乔笙突然抬头问他,“怎么样,在那些孩子身上有收获吗?”
白君顿了顿,道:“有些条理了。”
乔笙看着他,就抱着琴轻轻的笑了,那笑容好看得要钻入人的心底去,“你可以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