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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另一场围猎(四)(1 / 1)

[猎场中央]

西格弗德正在接近极限,他的每一块肌肉都传来撕裂式的剧痛,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要挣破胸膛。

公牛却没有显露一丁点疲态,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体力。

它的颈脊被高高隆起的肌腱和厚实的毛皮保护着,难以穿透。

而且这头猛兽极其善于使用它那对硕大、锋利的犄角。只见它左一下、右一下,前半秒还在退却似地低头,后半秒又是一记凶狠上挑。

矛尖才刚刺破公牛的厚皮,公牛的犄角已然重新对准人类,不给人类任何可乘之机。

致使西格弗德只能在公牛颈侧留下一道又一道浅伤,无法完成致命一击。

有人渐渐瞧出一些眉目:哈兰伯爵搏击的这头野牛虽然体型稍逊于小埃尔南那头,但是比起凶猛和危险,后者根本不配和前者相提并论。

这还哪是一头没有智慧的野兽?这分明是一位双持短剑、体重半吨的强悍角斗士。

短暂激烈的缠斗过后,西格弗德抓住机会拉远距离,一人一兽再次静静对峙。

卡斯提尔贵族喝彩掌声雷动,诸侯的观礼台却弥漫着化不去的疑雾:“卡斯提尔人怎敢选这样一头凶兽下场?!难不成他们真想当众残杀陛下的爱将?”

……

猎场中央的金发骑士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他也不在乎。

当不少贵族已经提前默哀或者幸灾乐祸的时候,西格弗德却进入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躯体的疼痛和对手的强悍千百倍地激发起西格弗德求胜的欲望,甚至让他能够超脱自身的限制思考。

高烈度搏击消耗体能和精力的速度远超有氧运动。

西格弗德冷峻地评估自身的状态:再来一次缠斗,自己可能连摆脱追击的力气都不剩,而面前的野牛至少还能再斗上十个回合。

但是十回合与一回合没有区别,因为西格弗德已经看破了对手的攻击范围和行动模式。

他只要一个机会,一个能一击割断对手动脉和气管的机会。

就是这次了,西格弗德弓身蓄力。

他伸出矛尖在地上轻轻一敲,公牛立刻扑了上来。

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被除去约束,西格弗德闪电般往左一让——他是左撇子,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长矛。

力量从西格弗德的下肢、腰腹、胸肌、手臂传导至矛尖一点,长矛沿着一条绝对的直线又准又狠刺向公牛颈下。

这次他没有收力,有死无生地刺出长矛。

长矛就像没入奶油一样没入公牛的脖颈,直至矛刃完全消失。

但是下一刻,公牛硕大的身躯拧转过来,以刚猛无俦的巨力撞上矛杆。

力量传递回西格弗德那一端,矛杆挣出西格弗德的双手,狠狠击中西格弗德的胸膛。

一握粗的山胡桃木矛杆应声折断,前一半崩出牛颈的伤口,后一半留在西格弗德怀里。

交锋在眨眼间发生,在眨眼间结束。

大部分贵族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巨牛一拧头,金发“美人”就被甩飞了。

聚集在椭圆形猎场周围的人群齐齐惊呼,皇家看台更是传出一声尖叫。

剧烈的疼痛令野牛彻底陷入狂暴,它放低犄角,犁向躺在地上的人类。

眼看皇帝的宠臣连完整遗体都留不下,猎场中央的尸身却动了起来——西格弗德没有死,他顽强地试图用后半段矛杆挡下犄角。

然而野牛扬头一挑,金发“美人”像一袋面粉似的又被甩飞出去。

这一次,连仅剩的半截矛柄也脱手了。

西格弗德重重落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酗酒的父亲、哭泣的母亲、收容遗孤的皇家庄园、伊丽莎白笑盈盈月牙似的双眼、死亡枕藉的战场、从死人堆里扒出的法南、火红的骑兵在白雪皑皑的大地发起冲锋……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点遗憾和很多的歉意。

西格弗德轻轻叹了口气,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叹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邦”。

“邦”。

“邦”。

敲击盾牌的声音?还有人在高喊?

紧接着是马蹄声,马蹄声飞快靠近、牛蹄声却越来越远。与马蹄声相伴而来的是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

围栏之外的观众们只看到发狂的野牛不知怎的,突然撇下哈兰伯爵不管,转头直直冲向围栏。直面野牛的十几名贵族猝不及防,被吓得四散奔逃。

就在此时,一匹银灰色骏马跃入猎场,马背上的骑士身着盛装、倒提骑枪,系在枪尖下方的小三角旗猎猎作响。

野牛立刻转头冲向银马骑士。

见自己已经成功吸引野牛的注意力,银马骑士不慌不忙领着野牛往围场另一端去了。

单凭骑士驭马控兽的英姿,在场的卡斯提尔贵族就不会认错他的身份——小埃尔南,卡斯提尔半岛最好的角斗者。

观礼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阵阵欢呼,年轻一代卡斯提尔贵族们更是扯着嗓子给小埃尔南喝彩。

一时间,竟然没有几个人留意生死不知的哈兰伯爵了。

趁着小埃尔南吸引住野牛和观众,法南带着一样红绸包裹的事物穿过围栏,狂奔向西格弗德。

还有一个提着长矛的黑袍男人跟着法兰进了围场,不过被法兰远远落在后面。

法南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到了西格弗德身边,立即检查西格弗德的伤势。

“你怎么来了?”西格弗德剧烈地咳嗽,努力笑着问。

“我来给你送武器。”法南责备地看了西格弗德一眼,飞快剪开后者的上衣:“你的长矛折断了。我是你的助手,给你送备用武器,不算违反约定俗成的规则。”

说话的时间,提着长矛的黑袍男人跟了上来。

黑袍男人约么三十岁出头,圆脸、胖乎乎的、因为跑了几步路所以喘得厉害。

一上来他就自报身份:“哈兰伯爵,我是米迦勒修会的路加修士。”

“米迦勒修会?”西格弗德有点耳熟。

“没有严重的外伤。”法南简单明了地说明西格弗德的伤情:“暂时没发现骨折。”

“没有骨折?你运气很好,主眷顾着你,哈兰伯爵……”路加修士嘟囔着从脖颈解下一个精致银盒,用手指蘸着银盒的圣油,涂抹在西格弗德的额头、胸膛和腹部。

他将圣徽置于西格弗德额头,手按圣徽、神色庄重、虔诚念诵:“[……凡投靠你的,愿他们喜乐,时常欢呼,因为你护庇他们。又愿那爱你名的人,都靠你欢欣。因为你必赐福于义人,你必用恩惠如同盾牌四面护卫他……]”

伴随着路加修士的吟诵,西格弗德明显感觉身体的疼痛逐渐消退,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小埃尔南会接手。”法南看着好友:“对你来说,现在最佳的策略是直接离场。”

西格弗德一言不发,咬着牙,双手撑地想要起身。

法南叹了口气,解开红绸,一柄单手细剑出现在西格弗德面前。

这柄剑比仪仗用的小剑还要短,通体扁平,剑身没有宽度渐变。最特别之处在于剑条并不直,剑的前端略微带着一点弧度。

“小埃尔南给你的。”法南语气冷静:“他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

[时钟稍微回拨]

“……脖颈有血管有气管,是弱点,没错。但野兽也知道是弱点,它们会拼命保护自己的脖子。”小埃尔南兴致勃勃向法南传授心得:“所以,哈兰伯爵瞄准野牛脖颈攻击看似是对的,实则大错特错……”

法南客气又坚决地开口:“小埃尔南阁下,请简要说明。”

“好好好,简单来说,哈兰伯爵想放倒那头大家伙。”小埃尔南拿出特制的单手细剑:“只能用这个。”

“这个?”法南拿过细剑——长度还不足长矛的四分之一。

“就是这个。”小埃尔南拼命点头。

“怎么用。”

“呃。”小埃尔南清了清嗓子:“很简单,牛朝着你冲过来的时候,你跳起来把这柄剑插进牛的脊背,剑身的弧度足以绕开肋骨,刺进心脏……”

“小埃尔南阁下。”法南死死盯着小埃尔南:“你是说,要哈兰伯爵拿着这柄短剑,在牛冲到他面前的瞬间,把这柄剑插进牛的脊背,还要准确无误地刺进心脏。”

小埃尔南拼命点头,像是怕法兰不信,他紧忙打补丁:“刺不准的话,捅穿肺也行。肺被刺伤,野牛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过那样的话,场面会很难看就是啦。要是再歪一点捅到肝或是肠子的话……”

法南直接打断小埃尔南:“您自己试过吗?”

“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拿来给哈兰伯爵用?”小埃尔南大声叫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补充:

“不过我试的那几次……最大的野牛也就三百公斤,比哈兰伯爵对付的这头……呃,小一点。但是我保证,心脏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唉,我可花了好多心思在这柄剑上,第一次公开亮相便宜了哈兰伯爵,说实话我还有点心疼……”

“且不说可行性。”法南的表情严肃:“哈兰伯爵从未练习过这门技艺,您难道是指望他第一次实践就能成功?”

小埃尔南也收起笑意:“不是我指望他能一次成功,而是哈兰伯爵如果想堂堂正正搏杀那头野牛,只有这一种办法。”

小埃尔南用靴尖踢了踢斜靠在围栏边上的长矛:“这玩意,对付小家伙行,对付大块头根本没用。哈兰伯爵可不是骑马搏兽,是徒步搏兽!我敬佩他的勇气,但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战马帮助,单凭哈兰伯爵的力量是没法给野牛造成致命伤的。”

法南默认了小埃尔南的话。

“所以,徒步搏兽要想一击必杀,必须借助野兽的力量对付野兽。”小埃尔南拿回短剑,随手挥动了几下:“不然你以为光凭人的臂力,就能把这柄剑送入野牛心脏?”

猎场内,一人一兽正在对峙,留给法南判断的时间不多了。

“当然啦,还有个办法。”小埃尔南语气轻松地说:“让哈兰伯爵下场,我来接手这头野牛……我父亲就是这样命令的。”

法兰没有回答。

……

[时间拨回当下]

“小埃尔南和他的人会帮你控制野牛,给你创造出手的机会。”法南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又仔细讲解了短剑的用法。

西格弗德一句质疑的话也没问,干脆地接过短剑:“这里危险,你们走吧。”

“还有件事,小埃尔南托我转告你。”法南把刚才从地上捡起的罩袍交给好友:“他说野牛偏爱攻击移动的物体,如果想和野牛周旋,就绝对不要乱动,用罩袍吸引野牛攻击就可以。是否相信他,你自己判断。”

“你相信他吗?”西格弗德问。

法南眉心紧蹙,回答:“相信。”

西格弗德毫不犹豫地说:“那我也相信他。这里危险,你们快走。”

路加修士神情疲惫,一刻也不想多停留,连声催促法南。

法南向着西格弗德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对不起。”西格弗德对着法南的背影低声说。

法南的动作停了一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西格弗德道歉,他还不知道自己其实还错过了西格弗德第一次叹气。

法南笑着向西格弗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带着路加修士快步离开。

……

[皇室看台]

“……叫停他们,求求您了,爸爸。”伊丽莎白公主已经无法再掩藏自己的痛苦,她抱住皇帝的左手,啜泣哀求:“别再继续了。”

皇帝温柔地替女儿擦去眼泪,平静地问了一个出乎公主意料的问题:“艾拉,你现在还觉得围猎无趣吗?”

伊丽莎白呆住了。

皇帝没有继续往下说,静静等待着女儿的回答。

伊丽莎白的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皇帝淡淡地说:“我不是在问为什么。”

伊丽莎白公主没法再回答了。

皇帝看着猎场内的小埃尔南和西格弗德:“最凶猛的野兽才能成就最伟大的斗士。小埃尔南的技艺毋庸置疑,但就是因为他的技艺太高超,以至于观看者忽视了他展示的本领,忘记了他面临的危险,只把小埃尔南放倒野牛的过程视为一场缓慢的虐杀。”

“小埃尔南的表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而哈兰伯爵的战斗会被铭记。”皇帝稍作停顿:“或许永远铭记。”

伊丽莎白公主的情绪近乎失控:“可西格弗德会死!他会死的!”

皇帝神情冷漠:“所以你更要看着他,一息一瞬也别错过。

不顾侍女和卫士的阻拦,伊丽莎白公主大哭着跑下皇室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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