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一袭白裙,头上簪着一朵白花,静静地在九黎王府外等着。
这里原是蚩尤一家的住处,如今被改成了玄霄的别院。
阿眠曾听白伫提及过这座用竹楼盖成的偌大宅子,看起来朴素无华,实则雅致得很,连山带水。
可惜这么好的王府,如今却住进了九黎的灭族仇人,真是令人唏嘘。
阿眠正思绪万千,玄霄大步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进去?”
“白伫葬在何处?”
阿眠来九黎前,老太太说玄霄留下话,若她要祭拜白伫,就到九黎王府找他。
来到门口时,阿眠便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她打心底抗拒去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
玄霄沉默片刻,唤来了毕方鸟,“随我来。”
他坐上毕方鸟后,伸手欲拉阿眠。
但是阿眠直接忽视他,自己召来了鸾鸟。
二人各自乘着坐骑,一路往东南方向飞去,最后停在一座山的山巅。
阿眠望着似曾相识的风景,脱口而出道:“瑶山?”
若是她安葬白伫,定也会将他埋在这座她最喜爱的山里,可是玄霄怎会知道这里?
她直视着玄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大白安葬在这里?”
玄霄扭头看向别处,回道:“我寻遍了九黎,唯有此处景致最好,风水也上佳,便选择了此处,有何不妥不处吗?”
听了这个回答,阿眠困惑全无,“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带我去看他吧。”
玄霄带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去,约莫走了百来步,临近山谷,停在了一座白石砌成的坟墓,坟墓前的石碑上刻有“九黎公子白伫之墓”的字样。
玄霄站在墓前,抬眸望去,视线所到之处,上是青天白云,苍穹浩瀚,下是白雪皑皑,山川雄伟。
“此地朝南,有小溪流过,还是花草最为繁茂处,阳光充足,视野开阔。”
阿眠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跌跌撞撞地走到墓碑前,跪在了雪地里。
“傻大白,我来看你了。”
她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坛酒,一揭开封口,醇厚的酒香便四溢开来,令人心醉。
“大白,此酒名为长相思,是我特意为你酿制的,你尝尝可还喜欢。”
阿眠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酒倒在墓碑前。
“若你喜欢就托梦给我,我再给你酿制,想喝多少有多少,你听到吗?”
酒打湿了墓碑,泪水洇湿了她的衣裙。
她伸手摸了摸身下冰冷刺骨的雪地,解下了身上的鹤氅,站起身将它盖在了坟墓上。
“好大的雪,可惜你只看到了几片雪花,也不知迷冷不冷。”
初次相遇时,她便是用这件鹤氅保护了白伫,没想到再次将鹤氅盖在他身上时,却已经隔了一座坟墓。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如今我将它赠予你,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若有来生,务必要来找你的阿眠姐姐。”
默默站在她身后的玄霄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了阿眠身上。
阿眠并未接受,而是将斗篷塞回了玄霄手中。
“谢谢你给大白筑坟立碑,可我想他约莫是不想见到你的。
也谢谢你带我来此,你不必陪着我了,我同大白说完话会自行离开的。”
玄霄是白伫的死敌,她在他的引领下来到此地,白伫若地下有知,只怕又该伤心了。
玄霄将斗篷搭在手臂上,眉头微皱:“我与他立场不同,并未有意与他有敌……”
“不必解释。”阿眠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明白你的立场,我不怨你,但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关系了。”
轩辕夺取九黎,侵占了本该属于神农的土地,令神农在此战中除了元气大伤外一无所获,想必神农百姓已经对轩辕恨之入骨。
她若再同玄霄有所交集,只会令神农百姓失望。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若她没有认识白伫,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凭借着侍妖术,白伫完全可以拼死一搏,可他最终却选择了死在她的手中。
玄霄不是白伫,他会不择手段让局势于他有利,他只会控制住她,让她连殉国的机会都没有。
玄霄胳膊上突然冒出一团火焰,他的斗篷瞬间被吞噬成灰烬。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阿眠,愤然道:
“你我非要如此吗?当初九黎与神农已经开战,你都不肯听我忠告,非要与白伫来往。
如今轩辕与神农尚未开战,你却急着将我推开,我在你心里就如此微不足道吗?”
阿眠转过身,双手轻抚着白伫的墓碑,冷冷道:“没错,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本就是你一直死缠烂打,我厌烦得很。”
玄霄勃然大怒,指着白伫的坟墓,质问道:“赤水眠,你的心是随白伫一道死了吗?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你吗?可惜你做不成九黎王妃了!”
“住口!”阿眠回头瞪向他,“我与白伫是最好的朋友,你没资格来揣测我们的情谊!滚!”
玄霄听了这话,不怒反息,笑道:“最好的朋友?行,我给你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最好的朋友理应如此。”
他还未迈开步子,一个邋遢的老头就从树林深处冲了出来。
一边闭着眼睛跑跑一边还伸长鼻子嗅着,嘴里喊道:“好香好香,好酒好酒!”
眼见着他就要撞到阿眠身上了,玄霄闪身过去拦住他,“什么人?”
“大胆,我可是山……”老头话还未说完,就瞥到了玄霄身后的阿眠。
“死丫头,怎么是你啊?你特意送酒给我喝的吗?”
阿眠看了看他,将剩下的半坛酒递给了他。
“老树根,你陪大白喝点吧。”
“大白?”老树根忙扭头看向坟墓,看清石碑上的字后,他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臭丫头,你是不是又让白伫陪你玩什么游戏?你不会将他关在这石包里了吗?”
阿眠缓缓瘫坐在下来,将头靠在石碑上,“他死了,死在了怀里。”
“不可能,不可能,这小子可是我老头儿唯一的朋友,怎么能死呢?”
老树根说着说着,就哇哇哭了起来。
阿眠抱着墓碑,任由泪水打湿了石碑上的字。
“老树根,以后我若没来,你替我多陪陪他,山里冷清得很。”
她突然很想吃青菜豆腐汤和红烧鱼,吃白伫亲手做的。
从此四海八荒再也没有能为她做饭,任她欺负,哄她高兴的白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