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向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了照背后,发现前边略高处,有一块干燥的地方。
他抱起颜蓉,爬上去。
那是块石头,一半压在土里,一边露在上面,因为地势偏高,没有水。
“蓉蓉,不要怕,mary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凌向抱着颜蓉爬上去。
地方本来就不大,两个人站上去,除了紧紧挨在一起,再没有其他的方法。
凌向坐在上面,让颜蓉坐在他腿上。
颜蓉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也渐渐有了些力气,但是精神还是恹恹的,因为身边有了一个人,她几乎就要睡过去了。
“不要睡,蓉蓉,和我说说话。”凌向唯恐她的眼睛合起来,就再也睁不开,他慌忙地叫住她,强迫着她保持清醒。
“说说我们的婚礼好不好?你喜欢去哪里拍婚纱照?去海边好不好?我们把静静和欣欣带上,让她俩给我们做花童。要是不喜欢大海,那我们去胡杨林和沙漠。”
他开始寻找她有兴趣的话题。
果然,女儿的名字让颜蓉稍微醒了一会神,可是,凌向的问题那么多,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她感觉到了来自全身的剧痛。
这些痛像是突然苏醒的毒蛇,拼命撕扯着她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
“蓉蓉,坚持一下,mary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凌向抱着颜蓉,眼泪忍不住的涌出眼眶。
他的眼泪滴在颜蓉脸上,眼睛上,还有嘴巴上。
颜蓉舔了舔嘴唇,有气无力:“我不会死,你别哭了。”
“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恨我?”
凌向抱着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异常伤心,如一个孩子。
“我骗你结婚,害你过了十年守活寡的日子,还让你和女儿母女分离,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还要相信我?”
要不是动弹不得,颜蓉很想将他摁到墙上,狠狠胖揍一顿。
就是遇到他这么一个倒霉男人,她才会经历一切痛苦,所有痛苦和灾难的源头全都是因为他。
凌向越哭越凶,大有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的架势。
“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颜蓉被他哭的头疼。
挨打的是她,受伤的是她,被对不起的也是她……他哭什么?
要哭也该是她哭的吧?
颜蓉耐着性子劝:“别哭了,保存点体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可是越劝,凌向还越哭的痛。
颜蓉心中一烦,忍不住吼他:“让你别哭了,听不懂吗?”
凌向被她吼地一怔。
吼完,颜蓉又有些后悔。
都是爹生妈养的,她这种从小放养式长大的人都害怕,他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城市孩子,只会更害怕。
再说,他经历的痛苦也未必就比她少。
“我不是把你推开了吗?”颜蓉缓缓了语气,转移他的注意力:“孟光怎样了?mary会不会有危险?”
凌向:“我一着急,跟着你就跳了下来,上面情况还不太清楚。”
“你自个跳下来的?”颜蓉一激动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好痛。”
“对不起,蓉蓉,是不是碰到伤口了?”凌向赶紧松了松胳膊。
挨过一阵痛,颜蓉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这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在下面。不能!”凌向回答的很平静,更像是自言自语。
颜蓉微微一愣,愣了一会儿,才略带伤感:“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过我一天,是我哪里不好吗?”
“不,不是。不是你不好,是我不敢。我已经害死了孟月,我……”凌向低沉的声音沉凝在黑暗里。
颜蓉呆了半天,才缓缓抬起眼皮,惊愕万分地望着他。
凌向的表情在微弱的手电光下宛如梦呓,带着淡淡的自嘲,又夹杂着深深的自责,孤单而又无助。
颜蓉迫切地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孟月和凌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的不明不白?
但看凌向这个样子,她反而问不出口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凌向脸上看到痛不欲生的表情,即使他爸爸被双规,也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过。
想必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mary?她真的是你妹妹?”颜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追问,将话题转到另外一件事上,突然想起女儿,她急:“静儿和欣儿在哪儿?她们有没有出事?”
凌向低下头,看着她,思考怎么回答。
颜蓉把这一切都解读成了‘默认’。
“女儿真的出事了吗?她们怎么了?现在在哪儿?”颜蓉不顾身上的千百条伤口,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去找我的女儿,我要去救她们。”
他们所在的这块地方本就小,而这里的土质又不是很好,稍一用力,便有许多土坍塌下来。
“她俩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安然无恙没有任何危险。”凌向这才回过神来,紧紧抱住她:“你不要乱动,一旦塌方,我们会被活埋在里面。”
“你骗我,你骗我。”颜蓉此时心中的恐惧,比被孟光用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强烈百倍。
她为什么要听从他的话,把女儿送去米国。
都怪她,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是她害了两个女儿。
头顶上的土越来越多,凌向屁股下的那点石头也可以晃动起来。
“蓉蓉,你冷静一点。静静和欣欣没事,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俩。”凌向一边抵挡落下的沙土,一边安抚颜蓉。
这时候的,颜蓉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凌向无计可施,突然用力固定住她的脸,低下头,吻在她苍白的唇上。
开始颜蓉非常抗拒,带着愤怒,咬破了他的舌头。
凌向强忍着疼,炙热又满怀愧疚和自责,加深了这个吻。
她安静下来了——
混沌的世界,突然变得无比清明。
塌方下来的土太大,尘土住了凌向的双眼,想拿出手里寻找支撑,却已经来不及。
压在石头上的那半边土塌方了,失去平衡的石头向一边侧翻。
人一旦被砸在石头下,必是生还无望。
“颜蓉。”凌向清了清嗓子,使出洪荒之力吼道:“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你,是孟月。”
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将她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