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俊美的男人懒惰地倚在昂贵的座椅上,苍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古色桌面,一双黑色的瞳孔深邃可怕。
他轻轻托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微微抿了一口。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眼睛缠着绷带的女孩,她的靠背上搭着一件暗绿色的斗篷。女孩轻轻摆动着双脚,小心翼翼地搅拌着她面前的果汁。冰块互相碰撞,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击打着毫无规律又单调的响声。
娇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很遗憾呢,橘桧。”
橘桧敲打着的手指微微一顿:“嗯。”对面的女孩好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橘桧才又说:“朱玖很美味,只可惜她的尸体被烧成灰烬了。”
“没有哦,之后男孩又折返,将朱玖的尸体给拎走了。”女孩道,“不过,你关心的原来只是这种东西?”
他微微地扬起嘴角:“我是男人,我说的也是事实。”
女孩低下脑袋,看着那平平的胸部,不免有些妒忌:“死了也好。”说罢将果汁猛地灌进喉咙里,果汁沿着脖子以及胸前的衣料都打湿了。
橘桧面带微笑,也不允理会:“好了,说正题吧。”
女孩收敛了不满的情绪,道:“各个部门资金筹备好了吗?”
“是的,所有诅咒之子都很努力,我们已经筹备好所预计的资金。”橘桧说,“剩下的就是需要购进大量的先进武器。”
“是吗,可是我听莱尼说我们筹备的预计资金好像还差好多好多。”女孩娇弱的声音不紧不慢。
橘桧微怔,随即明白一切:“我会让他永远刻骨地铭记蒙骗上司的罪孽。”
女孩扭头,看向落地窗外灯光溢彩的缤纷世界,远处的天空慢慢吞噬着黑夜,新的一天,又要来临了。她的声音仿佛虚无缥缈:“你说,距离我们真正能够立足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需要多久呢?”
橘桧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禁有些看不懂。
每次任务,由她下达,由他传达。她只愿意和他说话,本来他们才是最亲密的,属下们也传过很多他们之间的绯闻。他在外人眼里好像是最了解她似得,就像知己一样。他也这么认为,可又有很多时候,他才发现,就算她坐在你的对面,离你也不过一米距离,其实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曾了解过她。
女孩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有些不满:“我问你呢。”
橘桧用着标准的职业性微笑:“大概再等二十年吧。Z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所有的叛乱,从那里开始。”
“真讨厌你这种恶心的笑容。”好像她翻了翻白眼,她从椅子上蹦下,穿上斗篷,也不挥手,也不再见,“我期待着,新的时代。”
橘桧站起,面朝打开的古色大门,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我也同样期待着再次和您一夜畅谈。”
十年后,Z市大学。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史蒂芬的双手摇晃着银八咲的肩膀,“新来的历史老师是个十足的大美女诶!”
银八咲推开他,有些不满:“美女怎么了,至于这么激动吗?”
“你是不是男人啊!”史蒂芬很不开心,“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杜老师,去外面走走!天天窝在图书馆里有什么意思,我们去吃中饭吧!你每天都在吃泡面,这一点也不健康。”史蒂芬是银八咲高中认识的一个同学。
史蒂芬说着一把拉起银八咲,将他拖出图书馆,外面阳光灿烂的很,银八咲的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果然,一个不小心,他摔在了地上。
“疼疼疼!”银八咲捂住鼻子,眉头紧皱着。
史蒂芬连忙拉着银八咲来到水龙头面前冲洗着鼻子上的灰尘,被磨破的鼻尖溢出鲜红的血丝。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点抱怨地看着银八咲:“怎么回事,连路都走不好了?你等一下,我去学校对面的药店买一盒创可贴。”
说完,他就准备匆匆地走掉,银八咲拉住史蒂芬的手腕,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又不是女人,磨破点皮就需要用创可贴。”反正一会就会愈合的。
史蒂芬还没接话,一个细嫩的手腕便映入眼帘,她的手里拿着的是Hellokitty样式的创可贴,她小心翼翼地说:“那个……不介意的话,请用我的吧?”
“不……”银八咲准备拒绝,但是史蒂芬直接接过创可贴,道谢:“哦!谢谢。夏寄你人真好啊。”然后他迅速地在银八咲耳边轻声说:“你傻啊你,这个妹子可是你的追求者,人家好心给你,你还想拒绝,弄得人家尴尬。”
史蒂芬拆开盒子,撕下创可贴的贴膜,脸凑到银八咲的鼻子那里。“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帮我。”银八咲不自然地说。
“一个大男人你害羞什么。你自己又看不见,贴歪了还惹人笑。二十二岁的人了,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史蒂芬一边轻轻地贴上,一边还在喋喋不休。
银八咲看着面前的男人,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
“不要用那种慈母的目光看着我!怪恶心的。”史蒂芬那欠揍地声音又响了起来。银八咲揉揉鼻子,转身看着身后图书馆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鼻尖上的那个东西真的很不协调。
“那、那个……你们是要去吃午饭吧?”夏寄柔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接着她又说,“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吃?”
史蒂芬奇怪地看着她:“不去和你的那群好闺蜜一起吃?”
“啊,不、不是……”夏寄想说什么,但还是将那句话给吞了回去,“如果不可以的话,那就算了吧。再……”
“别别!”史蒂芬连忙拉住夏寄,一脸讨好地笑着,“走吧走吧,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寄看了一眼银八咲,将垂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低下脑袋微微抿唇一笑:“谢谢。”史蒂芬说:“没事。他不是借了你的创可贴吗,就当是报答你的。”
银八咲微微侧头,目光打量着夏寄,轻轻嗅了嗅鼻子。总感觉,她身上的气味,好熟悉。
史蒂芬将菜单竖起遮住自己的脸,偷偷地对银八咲说:“喂喂,看到了吗,真是太有缘了,居然和杜老师在这里相遇了。”
对面的女子将自己的青丝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脖颈处,轻轻晃荡着。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化了淡妆的脸越发显得妖娆。
银八咲的视线不禁意地扫去,不在意地说:“哪有……”
瞳孔蓦地瞪大,他的双眸里满是恐惧与不安,而他的身体也禁不住地颤抖起来,就连握着勺子的右手也将餐具击打地“啪啪”作响。
史蒂芬看见银八咲的表现太过了,握住他的手腕,轻声说:“喂喂,没事吧?你见到美女比我还激动啊。怎么了?”
“她……她,她是……”银八咲声音是颤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女人。
史蒂芬回答:“她是我们的历史老师,杜萍啊。”
“嗯?”银八咲看向史蒂芬,惊愕地问,“不姓朱?”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啊,那个叫杜萍的历史老师,简直就和朱玖一个模样。但是,在十年前,朱玖不是……被自己亲手杀掉了吗?
夏寄的眼眸微眯:“银八咲,你没事吧?”
“中餐我不吃了。”银八咲站起身,声音冷静地吓人,“我回一趟家。”史蒂芬不开心了:“银八咲,好不容易有个妹子和我们一起吃饭,别扫兴嘛。你中饭也只吃了半碗泡面,待会你会饿肚子的。”
银八咲对他们微微俯首,然后转身:“很抱歉,我得回家确认一件事情,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你……”史蒂芬还想说什么。夏寄却止住了史蒂芬:“算啦,银八咲可能真的有事情呢。我们吃就好了,下次再一起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计较了。”史蒂芬叹了一口气。
刚出餐馆走了一段路,银八咲就飞奔起来,他埋着头使劲地往前冲。他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无名”是什么级别的刀啊,夏佐君那男人那么宝贵那把刀,它肯定比猎刀具有的攻击性更强。
它都……直接斩杀了最强的朱玖啊,而且是自己亲手切成一段段的。
银八咲直接闯进一个不算大的房子里,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书桌和床,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柜,里面的书被陈列的整整齐齐。
他扭动一个可以活动的地板砖,小小的房子突然出现了一个密道,银八咲近乎疯狂,踉踉跄跄地奔进里面,里面阴森森的,还有萤绿色的光线透出。
三个盛满福尔马林的巨大容器,一个里面浸泡着被分尸的男人尸体;还有一个装着将计几十块的快腐烂掉的肉块,肉块里面还有一些蠕虫轻轻飘荡着;最后一个容器里,只有一颗漂浮着的鲜红心脏。
银八咲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标本”。他吐出一口气,轻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看来是我想多了……”
突然,警报声响起,笛鸣声震耳欲聋。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所有处在百花街的人迅速赶往北边地下街,已发现在百花街某餐馆出没诅咒之子,请弑妖局相关人员迅速赶往百花街封锁现场!再重复一遍……”机器女音用着冰冷地一声警告着陆地上的人们。
银八咲一怔,不会吧……史蒂芬他有危险!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冲出去,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现在变得乌云密布。他气喘吁吁地跑着,也不敢多想,路上也没有多少人了,大家都跑去避难了。史蒂芬呢?史蒂芬也去避难了吧?一定的吧……又或者,那个新来的杜老师,其实就是……
“可恶!”银八咲大吼,脚步不由得加快,他使劲狂奔。转弯、转弯、转弯……前面路口的旁边就是啦,史蒂芬一定没事的,他可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啊。
脚步蓦地刹住,银八咲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面前弑妖局的人已经赶到,街道被封锁。面前有几具尸体被一块白布蒙着容貌,正被医生用担架抬着上救护车。旁边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和女人,左臂袖章与胸章上无一不代表着:三等执行官。
他们手上拿着猎枪。里面只能容下专门针对诅咒之子研究的特殊子弹,猎枪只对任何诅咒之子有伤害,对于人类没有多大的伤害,顶多会使人麻痹肢体。
银八咲呜咽一声,双匡发烫。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想扯断封锁的那块布料。
“很抱歉先生,里面的路已经被封锁了。你不可以进去。”冷漠的声音,如同机器一般。穿着黑色制服的两名男性双手拦住,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匕首,将锋利的一面对着银八咲——“猎刃”。它可以对诅咒之子造成伤害,也可以对人类造成伤害。
“滚开啊!一群畜生!”银八咲吼叫着,“给我让开!”他扒开他们的手想要冲进去。两名制服男微微皱眉,双眼闪过一丝杀意。
穿着黑色高跟鞋的一双脚映入眼帘,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蠢狗,放下你的刀。”制服男微微侧头,看见是自己的上司。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又摆出那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容。
银八咲见自己不受威胁,什么也不顾慌慌张张地冲进里面。他一把推开挡住的医生,颤抖着双手揭开白色布料。
映入眼帘的人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容貌了,双眼被掏空、内脏被撕毁,还有残余的一半内脏正孤零零的躺在腹部里。
“不对,不对!”银八咲推开身旁的医生,又像疯掉了一样又看另一具尸体。不对,不对,不对……银八咲颓废地瘫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女执行官走到他的面前,还是那不变的音调:“看完了?你可以滚了。”银八咲一愣,抬头看见的,便是涂抹着鲜艳红色的嘴唇,一张脸被彩色的妆容给覆盖了。
女人剪着短发,栗色的头发就恰好到脖子那里,一双犀利的双眸中仿佛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