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陪同布兰奇回到炼狱,一直到了通往天堂的路口才与他道别。终于又见到了亮光,让布兰奇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谢谢你的陪伴拉斐尔,我终于了却了我的心愿。只是我仍然不能理解父母遭受的惩罚。他们两个人生前很相爱,比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妻要强得多。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为什么不能得到祝福?”布兰奇看着拉斐尔的脸,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他大概已经不需要来自外界的祝福。他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到最后也没有为此后悔。这其实就够了。我只能说,神道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它能为你做指引却不能为你做决定。”
拉斐尔微笑着回答了布兰奇的问题。
“你说的真是深奥,我的悟性可能还是不够,到了天堂,我再好好想想你说的话。”
布兰奇看着这位大天使发愣,听了个似懂非懂。他唯一听出来的是拉斐尔对他父亲的同情。
“我走了。”
布兰奇向拉斐尔深鞠躬行了一礼,踏上通往天堂的光明之路。
拉斐尔目送这个腓尼基人远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此行的主要任务宣告结束,接下来他要办点私事
“等等一下别走!”
就在他展开翅膀要飞起来的时候,这个声音响起来。拉斐尔脑海中跳出那个化了烟熏装的女人。他循声望去,迪欧娜,果然是她。她伏在一个人的背上,手里提着一把长长的镰刀。
发出喘息的是背着她的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看样子是个死神。听声音拉斐尔还以为是个孩子,看上去他的身材又明明是个大人。
“撒那多斯,辛苦你了。”迪欧娜从他背上跳下来,把镰刀还给他,走了几步来到拉斐尔近前。
“我还有点事想麻烦您和我回去一趟。”
迪欧娜的语气和神情里都带着忧思,不复和他分别时的神采奕奕。
“出什么事了吗?”拉斐尔问。
“是关于鬼王,您是否还记得,我讲过他为何沉睡?他现在已经苏醒,实际上是因为火种被那颗灵魂之石带到了鬼域。内塔米亚用了诡计”
“你说什么?苏莱特在鬼域吗?”
拉斐尔打断了她的话。
“是的。她已经来了两天了。抱歉我之前对您有所隐瞒。现在,内塔米亚觊觎那火种,想要借此机会摆脱天界的控制,他甚至要向冥河对岸宣战。我们平静的生活马上要被破坏,您不能坐视不管。我来这儿就是愿意帮助您,把火种收归天界。”
迪欧娜说完这番话,已经眼含热泪。
拉斐尔沉吟不语。
那天在天界大殿,神给他讲了很多乌列和切西亚的故事,最后才说要他亲自来找一个腓尼基人。这看起来不相关的两件事,实际上都和那个女孩有关。
那颗火种——他们都这样叫她,就连拉斐尔也认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直到他记忆中坚固的堤坝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有光芒从里面透出来,她在他心里不只是一个名字,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终于明白,此行原是为她而来。
“正好我要去一趟忘湖办点事,既然鬼王醒了,我就顺便去打个招呼。”拉斐尔这样说,算是应允。
“好,好,好。”迪欧娜连声轻叹,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我先领您去忘湖,那正好在鬼域深处。您忙完了就随我去一趟行宫。”
春雪一直留在苏莱特父母家里,等着苏莱特回来。苏莱特的妈妈很喜欢春雪,她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春雪会把她知道的和苏莱特有关的故事挑些有趣的讲给这位和善的母亲听。作为交换,这位母亲会分享苏莱特在边境之地的成长经历。
“我们过去生活在地狱的边境,那里和人间只隔了一座大山,我们就住在山里的小村子。苏莱特是我们最小的孩子。她从小就特别爱笑,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非常甜美。
可惜她生在战乱的年代,我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太平。不知道苏莱特遗传了哪位祖先,生来就力大无穷,像个男孩子一样,喜欢玩刀枪棍棒。那年她14岁,军队到我们村里来征兵,别人家都是躲得远远的,只有她,上赶着去报名。征兵的是个堕天使的副官,一看是个女娃,人家连体检都没让她进。”
苏莱特的妈妈说起这件事,仍然记忆犹新。
“苏莱特很不服气,她专门找到这个副官的上级,说要比试比试,如果她赢了,就要征兵的副官为他的无礼道歉。没想到这个上级是这支部队的总负责人,名字叫贝利尔。”
“阿姨,那不叫总负责人,应该叫总指挥。”春雪纠正她。
“哦,对,对。两个人用战士上操的木棍比试了一场,苏莱特打飞了他手里的木棍,换来了她想要的道歉。从此那以后她就参了军,还和这个总指挥成了朋友。”
“他们直到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春雪这样告诉她,
妈妈呵呵笑起来,为苏莱特感到高兴:
“苏莱特心眼好,喜欢交朋友。我听她说了,她现在还有精灵界的朋友,还有两个朋友住在一个身体里。她说她现在很快乐,让我和她爸爸别担心。只要看到她幸福,我们两个就放心了。”
这最后一句话,不禁让春雪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妈妈,临终前,她拉着春雪的手也是这么说的。这应该是天下所有母亲共同的心愿吧。
苏莱特的妈妈这时候站起身,走向客厅墙边的边桌。
“我差点忘了约书亚交待的事。他让我每天点燃这只熏香炉,让它烧一会儿。”
说着,这位母亲取了火,揭开顶盖,点燃了里面的捻子。春雪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这只小巧的紫色透明熏香炉。一阵淡紫色的烟雾随着火焰燃起而飘散出来,烟雾散尽后,只见炉膛里的一点豆大的火苗显示熏香在燃着,却闻不见任何味道。
“这是做什么用的?”
春雪从坐的地方起身来到她身旁,看着这只熏香炉。香炉的样式和上面的纹路透露出这是来自异界的东西,让春雪一下子就想到了玫瑰。在老师身边做她的助手,春雪认出这是玫瑰的作品。
“约书亚说,这只香炉是他打算送给镜宫的礼物,只要每天烧一会儿,它就能保佑地狱岁岁平安,魔君之王也会心想事成。”
“让它烧着吧,我们出去走一走,院子里凉快些。”
苏莱特的妈妈提出建议,她挽过春雪的胳膊,拍了拍。
“我听苏莱特说起,你的手特别巧,不仅会做衣服,还会自己设计,我这里也有些布料,有时间帮我打理打理”
春雪一边应承着一边随她往外走出客厅,心里却还放不下那只异界的香炉。黑巫师从来不祈福,只诅咒。只是不知道,这次玫瑰要把诅咒降到谁的身上。
春雪只觉得一阵不安,自从两天前苏莱特离开家,这份不安的心情与日俱增。她悄悄下了决定,如果苏莱特一天以后还是不能平安返回,她就赶回边境城堡找魔王搬救兵。
“小花猫,睡不着,抓个老鼠做宝宝;抱一抱,摇一摇,老鼠吓得心乱跳”
玫瑰的耳畔萦绕着这首歌,眼前出现的是杜松一边唱歌一边哄她入睡的画面。那是她刚刚降生没多久,杜松把她藏起来。一唱起这首歌,她就不再哭闹,陷入沉沉的甜梦。
荼靡不喜欢孩子,也从来不打算孕育后代。是杜松给了玫瑰生命。她在他的保护下渡过了生命中至暗的初生阶段,在荼靡的眼皮底下生存下来。
直到她可以幻化成一只黑猫,杜松才把她带回了家,
玫瑰的心脏就要被冻成石头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这首歌。寒冷离她远去,她在歌声中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迎接她的,将是一个沉沉的甜梦,睁开眼睛,她会见到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