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有些浩大,寂静如死的熔浆下边,有一条贯穿地表的巨大裂痕,像是被一把无与伦比的长剑切开,烧成赤红色的岩层从里面翻了出来,长度达到三千米以上。
三千米长裂痕就如同巨龙身上一条裸露的伤口,流出了金色的血液,哪怕是无上高手站在这等的神迹面前,都如同渺小的蚂蚁一样。
“里面应该就是真正的墓宫了!”人们震惊地喃喃,打破了沉寂。
只是站在远处,就能感受到传上来的炽热温度,但由于对之前的梦魇幻术还忌惮在心,一时间还没有人敢贸然接近那儿。
“诸位道友们不必害怕,底下的裂痕是真实存在的,恐怕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如果我猜的不错,圣尊的地宫就埋藏在其中。”这时有高手出声了,“和之前一样,涅槃之上的道友小心前进,涅槃以下的朋友自行寻找强者或长辈庇护,大家共进退,一旦有什么危险随时退出去!”
周围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最终有门派的以门派为一队,散修则几几组合在一起,强大的高手独身一人。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朝着更低的岩浆进发。
可越往下,温度几乎呈指数的暴涨,从开始的两千多度已经涨到了接近四千度。
四千度的高温,哪怕是浴火九重的涅槃强者也必须咬紧牙关,用灵力护体,极度小心地前行。
如今,大部队下降的速度越来越慢,夸张到一刻钟的时间……竟然只行进了不到十米。
但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修行者,从一开始进入地穴,大家就有把脑袋别在腰带下的觉悟。一想到之下就是最强至尊——神尊的墓穴寝宫,不知道埋藏多少世上已经绝迹的至宝,此刻就没有一个人说要退缩。
离下方的距离越近,人们眼中的神情才越震撼,越感觉自己就像时间长河里微不足道的蝼蚁,压得近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俯瞰……类似金色脊骨般巨大的裂缝,它盘虬错节,伤痕累累,长的看不见尽头,空荡荡的缝隙中流淌过炽热的火光,却不失威严,熔浆如海天潮涨般在它表面上坠落。
没有人说话,他们愣住了,几乎要忘记了身边的酷热。
可这时,楚飞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而来!
“公子,小心!”独孤雨脸色骤变,猛地拉住了他,往后一退。
狂风横贯整条熔浆之河,就在一个刹那的功夫,死去了上百人,其中不乏涅槃的高手。他们被巨大的温度、超高一万度的高温直接蒸发,连骨肉都没了。
一声声惨叫声落下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前一亮。
大风掀起熔浆,天上地下流淌水银般惨白的光,夭矫的两只“凤鸟”扇动……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在岩浆中卷翼俯冲,又拨风直起,灿烂到不可思议。
“那是?!”人们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
“那是圣尊密藏的守护者!它们镇守在岩浆中上万年,屠灭所有擅闯者!”
然而那两只凤鸟不知为何,却愤怒至极!
它们从天而降狰狞怒吼,毫无章法地往下抓击,每一次扑来,都有几十来个不及躲避的修者丧生爪下。
人们惊慌地往下退,凤鸟化作一道夭矫的焰光,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竟然朝着隐世家族——羽门传人扑去。
本来有八皇九帝之流已经准备出手,见到这一幕,却是停了下来——他们虽然都代表现世间的极致战力,但之前见到戈壁上剑圣强势斩龙后,对这些隐世世家都深深忌惮起来。
而如今,凤鸟给了一个可以探查他们实力的机会。
羽门传人神色从容不迫,而他身边的守护者微微一动,伸出左手,悬于上方,捏诀瞬间妙法灵光层出不穷,仿佛凝结成一面百羽之盾。
凤鸟猛然撕下,撕裂了一重重结界,然而洁白如羽的结界转瞬重新生长,那一刻,所有人都看见结界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一层层书写的咒文。
难以想象……羽门的守护者竟然能在一瞬间,同时施放如此之多的灵咒,说明他的修为也高到通天彻地,不亚于八皇九帝。
“此凤鸟与圣尊密藏同生一源,圣藏不灭,凤鸟不死。”羽门守护者淡淡道,“若不想丧生凤爪,速速下行,躲入隐藏在裂缝中的圣尊地宫。”
“本座还能阻挡此鸟一会儿!”羽门守护者手臂一动,翻掌握住了羽盾。羽盾在他手上灵光闪烁,闪电一样化作了上千只足以进攻的羽刃,千羽羽斩!
人们惊慌未定,听闻羽门守护者之言,如闻大赦之音,迅速地朝低下的裂缝游去。
高温的熔浆中,楚飞拉住了独孤雨,眼神示意她不动。
他黄金色的瞳子静静望着底下,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而暗中的八皇九帝也纷纷有兴致起来,颇为意外地看了羽门守护者一眼,再是不动声色地目视着下方。
是的,这些实力非凡的至尊明明最先抵达了裂缝边,却站在远处,迟迟并未进入,他们早已看出其中暗藏玄机。
忽然,就在那些人靠近上千米的裂缝时,暗金色的滚烫的“血”沿着缝隙滚动,一道金色的……巨大的符印升起。符印上如同一幅盛大的画卷,画里是一把巨大的长剑,长到足以开天辟地,而长剑从天威严而降,掀起灭世的熔岩。
游近的人大惊失色,猛然想逃,才发现四面八方已被束缚,无可逃避,无法闪躲!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沿着头盖骨、指甲、脚趾、胸口,如同一条条浓稠而鲜红的引线朝着古奥符印汇聚而去。
所有接近裂缝的人……直接被符印所摄,活生生地抽出了全身血管里的血液。
他们发出了极其痛苦而难听的惨叫,由于失血,身子骨很快地萎缩,再干枯,成百上千人不到一刻钟就化为了一滩白骨,消失在滚烫的岩浆中。
符印被血充满,缓缓亮了起来,汇入了裂缝中,这时整片空间开始晃动了起来,摇摇欲坠。
那是尘封上万年的古迹被无数血与灵力唤醒,重获复苏!
“盗宝的代价!”有注视的强者叹息,“注定要以千人之血与心脏铸就,这只是一个开端。”
楚飞不作痕迹地抽了口气,抬头看了上空的羽门守护者一眼。
这就是修行界的残酷……尔虞我诈不在少数。
显然,八皇九帝最先抵达裂缝边缘,早已知道一切,知道了底下的血咒,只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若不是羽门守护者之言,那么多人也不会贸然的往裂缝靠近,成为用来献祭的工具。
但要打开地宫,总是要有人成为献祭的工具……
以血为祭,古墓门开。
北斗神教古老的占卜书上,记载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独孤雨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着,明知这一切,却一句话也没说。
如今,整个熔浆与裂缝寂静如死,人们目睹这场盛大的祭典,震惊地出不了声。
更是有些只差一点就要步入祭坛的人,心悸神摇,怨毒地看了半空中的羽门守护者一眼。
古奥而神秘的祭祀秘法还在继续,人们悬浮在赤色的火水中,望向了下方,灵光迷失在赤红色的烈焰中。
“阿雨,在我身边来,不要让别人靠近。”楚飞无声地启眸,黄金色的瞳子微微闪烁,而他的意识跟着金色的微光,穿越了重重烈火,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渗透进了无边无际的裂缝之中。
如果现在有任何人偷袭他,他会陷入相当被动的状态。
独孤雨感觉到楚飞的身子在轻颤,看了他一眼,不作声地贴近他身边。如果有任何人在此刻胆敢靠近他们,她袖里的那把绝世之刀,将会如霹雳般斩出!
楚飞眼里流淌着淡淡的金光,他的视线穿进了裂缝之中,尘封的世界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底。
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裂缝里,全是游动的细小白点,那是这万年来……从腐朽之地长出的数之不尽的微小生物。
而裂缝的嶙峋四壁上,有一张张雕刻的壁画。那些画上雕刻着各种鬼神和龙鱼,鬼怪在黑夜里嘶叫,神抬起长剑劈开旷野,龙鱼往无际的大海里汇聚。
这时,传出了“砰”第一声。
裂缝的正中央,是一个用无数铜浇铁铸的封墓石,随着血祭符印在它的表面熠熠发光,四周的墙壁都在剥落。
楚飞的身体猛然一震,瞳孔中的黄金色渐渐消失。
“墓宫要打开了。”他低声道。
赤红色的岩浆滚滚翻涌,地表摇晃了起来,这里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裂缝伸出发出“砰、砰、砰”的回响,似乎某种古奥的存在,正在敲打古老的巨钟,钟声回荡。
此刻岩浆往着裂缝滚滚而入,里面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压力骤降!
忽然间,人们听到一声巨大的断响,纷纷露出了喜色。
“是墓宫的门要开了。”
半空中,羽门守护者见状,猛地张开五指,上千只羽刀从虚空里射出,逼退了两只火凤。随即,他纵身往下一掠,挥袖卷起羽门传人,钻入了裂开的缝隙中。
“可以进去了!”见到羽门传人都入内了,人们发出惊呼。
这时,双凤失去了羽门守护者的阻挡,愤怒地挥动双翼,俯冲向了人群。
而裂缝中也传出了可怕的断层声,一道道巨大裂口在岩浆下的四面八方涌现,汹涌的寒气冲了上来。
“跑啊!”
“快跑啊!”
火雨在空中坠落,人们争先恐后地逃进最近的裂口里。每一道裂口都连接着……地底宫殿里不同的区域。
见无数人逃走,外面的两只火凤发疯了一样,如流星烈焰一般,在火焰里搅起高温的烈焰风暴。
人们好不容易挤入了地洞中,再抬起头望天,忍不住后怕地颤抖。此时,上空的岩浆在火鸟急剧破坏性的乱舞下,简直犹如一方赤红色的“炼狱”。
……
“独孤雨?”楚飞猛地回头,呼声大喊。因为他钻进一个裂口后,才忽然发现独孤雨不在他的身边!
刹那之间,一股难言的焦躁涌上他的心头。
“阿雨,阿雨!?”他的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忧泛起,在人群中往后退了几步,到处张望,可是到处都没人。
见鬼!
这里那么多人,她到底去哪儿了,不是上一分钟前还在他身边的吗?
人群正在朝他这儿汇来,他微微地咳嗽出来,皱眉想了想,拨开人群直直地转过身,逆着人群往前找去。
“你找死啊,大家都在往里走,你却向外挤,是想把所有人都重新挤回那片炼狱吗!”前面的人怒嚷。
楚飞只觉得烦躁,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滚!”
忽地他听见了从上空传来什么声音,霍然抬头的瞬间,只感觉血往上冲,手微微发抖。
下一刻,如洪流般浩大的天神气息陡然在地穴里炸开,人们瞬间大惊失色,魂不守舍,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
与此同时,楚飞浑身的血仿佛正在倒流,他往前走,身形如电,瞬间掠起。
……
岩浆中,独孤雨手握冷刀,在与两只火凤的殊死搏斗中,愈显无力。
原先她正和楚飞一起踏入裂穴中,可万没想到,那火凤从后面朝她扑了过来,像一条夭矫的火龙一样把她高高抓起,快如雷霆!
火凤之强,超乎独孤雨的想象!恐怕除了八皇九帝出手,无人能够拦下!
她挥刀斩下,然而每挥一刀,就越来越疲惫,五指贴在冰冷的刀柄上……是如此之冷。
她这一生,孤独无爱,支撑她活下去的,支撑她握住刀的手,只是那仇恨吧。
阿雁……只是那个曾经给她万丈光芒,那个……她想要千刀万剐才足以解恨的人,终究是找不到了。
三十年之久了,带着那种能让彻骨都冰寒的仇恨已经活了三十年,也许此刻能葬身于滚烫的熔浆之中,对她来说,未尝也不是一种奢侈吧。
一想到这里,她无声而悲哀地笑了出来,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瞬间握住了她的刀。
是谁?
她猛地一惊,握紧了刀锋。
炽热的熔浆里,有人忽然揽住了她,轻声地道:“阿雨,都说了,把我抓紧,不要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