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得过且过的人太多,暗示自己“吃亏是福”的人也不老少,然而面对一些不好的、不公平的事儿就是得较真儿,就是得据理力争,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不公平对待李春阳会有多少麻烦!
她都想好了,哪怕最后她没有争取到去学习的名额,她也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态度,让这些人下次再选人的时候不敢忽略她。
她不是自己像头倔牛似的往前冲,家里人都特别支持她。冬梅撸起袖子要跟她一块儿去讨说法,春阳好说歹说劝半天才让大姐消停下来。
知恩的支持比较实在,周末春阳去堵人的时候他就给她送热乎饭,还乐呵呵的说这叫“后勤保障”。
怎么才能打胜仗?光靠人往前冲是不行的,得让战士吃饱饭穿暖衣,弹药啥的也要供给上,所以后勤工作也十分重要。
最后,春阳凭借自己的倔牛精神赢得一个小小胜利,给自己赢得了跟人家面对面聊这事儿的机会。
淘汰李春阳的是在乡里搞多少年教育的老干部,也姓李,没到退休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还有一脸的褶子,一看就是操劳的命。
他说自己以前也是教书的,虽然现在不教了,还是特别喜欢别人叫他李老师。
春阳马上顺杆爬,客客气气的叫一声“李老师”。
李老师说话也挺实在,直接了当的跟春阳说他工作中的一些困难。
乡里中小学都缺老师,缺工作稳定的老师。
就好比东山村小学,六个年级六个老师,那就相当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少一个都会很麻烦。李老师在工作中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让萝卜能一直留在坑里,不往别的坑里跑。
同样是未婚的老师,男老师结婚是往自己这儿迎媳妇,女老师结婚可就是往外嫁啊。嫁本村的还好,嫁到外边的村子那还能在东山村小学教书吗?
爨海涛不是东山村的人,但他要结婚的话人家姑娘就能跟他一块留在东山村。那春阳呢?如果她嫁到外头的村子,家里的男人会跟她来东山村吗?
春阳跟李老师说自己有对象,就是本村的,以后结婚也肯定留在东山村,在没有打听清楚这些事情的情况下就断定她留不住也很不公平啊。
李老师摆摆手,示意春阳自己还没说完。
他道:“不光要考虑成家,还得考虑生娃吧。你能保证自己把娃生在寒暑假吗?你生娃坐月子的时候班上的学生咋办?这些事儿我们都得考虑啊。”
他不说生娃这事儿还好,一说春阳更来气。
“感情需要我们的时候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不需要我们了就是结婚耽误事生娃还耽误事儿呗。话都让你们说了,还让不让我们女人活?”一口气说完方觉自己语气不大好,算了,不好就不好,还能咋地!
春阳这小脾气上来可了不得,寸步都不肯让。原先想的是就算没有争取来这次机会那下次机会也要争取到,现在她就一个想法,什么下次,她就要这次!
李老师不松口,好,那她就找比李老师说话管用的人,一个一个的找上去,总能找到一个可以给她解决问题的人。
她把自己的态度拍李老师面前,李老师看她那倔强的样儿忍不住叹口气:“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这次也不是只你们东山村小学这样,别的学校也是选年轻男老师,那别的学校的女老师咋没说话呢。”
“她们不说也不代表你们做的对,她们不说不代表我就不能说不该说,事关我自己的权益我凭什么不说,不光要说,还要往大了说!”春阳贼坚定的说道。
然而没用,李老师比她还坚定呢,就是不肯松口,还说名单已经报到县里,她没机会了。
春阳觉得光在门口守株待兔不行,必须得想其他的办法。
正好这天刘校长带回来一摞学校定的教育报,春阳心中又生出一计!
她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给教育报投稿,名头定的很大——争取女教师的合法权益。
教育报影响力毕竟有限,春阳又找到影响力更大发行范围更广的报纸投稿,让更多人看到她的经历,让更多人知道农村女教师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稿子投出去很久都没有回应,春阳也不着急,依旧白天上课,放学去堵人,如此一直到学期末,事情总算出现转机。
李老师跟她说小富强屯的一位老师家中有事没办法参加寒假的学习培训,空出来的名额可以给春阳,让春阳不要再闹了。
什么叫闹?
没理还蹦跶那叫闹,她占理为自己争怎么能叫闹!
别人不去空出来给她的名额她不要,她就要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名额。
李老师被她这头倔牛整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警告道:“我是为你好,你再折腾下去得罪了人,就是别人腾出来的坑可都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她还不稀罕呢。她就要自己的名额,不抢别人不占别人的,就要自己的!
期末考试的当天,春阳终于在最新一期的教育报上看到了她投出去的稿子。
审稿的人很谨慎,在正式定稿印刷前打电话过来核实过一些情况,确定春阳反应的问题属实才把稿子刊出来。
现如今国家对教育越来越重视,对教育的基石——人民教师,自然也越来越重视,在全国大多数农村学校都缺教师的情况下,春阳反应出来的问题还是非常值得深究的。
打击女教师的工作积极性,那男教师能撑起教育事业吗?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能,所以在教育行业更要讲究一个男女平等。
教育报在春阳的投稿下边有一段点评,大概意思就是任何一级教育部门都不应该用性别给老师划线,所有在一线付出的女教师都该被公平对待。
春阳看完评论吸了吸鼻子,笑着对身边的申志兰说道:“申老师,以后你遇上这样的事儿也得争,不争不抢人家还当你是软柿子呢。”
申志兰轻轻抚着小腹苦笑道:“软不软的能咋地,反正我也没打算一辈子干这个。”
春阳注意到她的动作神色一凛,凑近申志兰悄声问道:“申老师,你...又有了?你知道咱这儿的计划生育是什么要求,你要是超生学校就不可能聘你当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