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抱歉,这一次是我们越权了。”江户天守阁,御庭番众的首领半藏跪在地上对德川家茂谢罪。“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错误,也不是她的错误,想来就算入了恶鬼之道,心中也总会有一丝人情的吧,况且这一次她做的很及时,不然后面的局面就很复杂了,现在这样反而很好。”德川家茂笑笑没有怪罪半藏。京都的情报机构直辖于江户的御庭番,御庭番则作为德川幕府的直辖秘密机构由将军直接指挥,如果非要说那就只能说是国家安全局兼中央情报局,他们拥有私设武力(自己本身就是忍者),拥有收集情报,分析情报的能力,可以在将军的批准下,直接或间接的逮捕,毁灭一些人或事,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可是你见过任何一个情报机构,直接指挥地方军队镇压叛乱?就算是后世如日中天的克格勃也从来做不到这一点,即使他们有这个能力他们也不敢不会去做,因为做了这一件事就表示这个机构会变成一个非常可怕的组织,具体如何可怕可以自己想想,最重要的一点就算这个机构并没有什么二心,这样的举动也会造成当权者的提防,情报机构一旦被提防了,那势必会造成自己权力的大幅度丧失,具体可以看看明朝,锦衣卫,东厂,西厂就是这样一步步形成的。所以半藏什么话都不多说,进来就谢罪,也别解释什么,就看你的顶头上司是什么意思吧。
看的依旧跪在地上的半藏,德川家茂摇摇头,具体的每一个地方是谁负责,德川家茂心里很清楚的,从他一开始派出武田信茂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京都会发生这样事情的心理准备。一个明君有一点是不能没有的,那就是理解,虽然君主的理解很珍贵,但是一定要有,如果君主完全不能有宽恕和理解,那么不论他在其他的方面多么出色其结果都是灭亡,这也是德川家一代代传下来的,最好的例子就是织田信长,如果织田信长能够待人更多的宽恕,大概也就不会有后面两只动物的动物物语了。
更何况这一次忍者众的插手,是做了一件不得不说的好事,避免了京都的群龙无首,从而出现权力断档。现在这种情况只要让德川容保赶回京都就好了,幕府可以从容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你先下去吧,以后注意就好,京都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就算了,别的地方可不要模仿啊。”德川家茂最后有点无奈的笑着说道,这句话说完,下面的半藏浑身上来都抖了一遍,他听出来了,这既是理解与宽恕,同时也是警告,主君说到这一步也就到头了,剩下的只有自己去注意了。“下臣知道了。”半藏行了一个忍者礼,然后几步退了出去。
“将军大人,井伊大人求见。”此时一个小姓禀告。“嗯,让他进来。”德川家茂放下了手里的笔,半藏离开以后,德川家茂继续投入了每天的工作,过了一会这个小姓才来通报。“将军大人,上洛的准备已经就绪了,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是适合?”井伊直弼头顶房梁,脑门放光的说道。“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德川家茂看着井伊直弼问道。“这是一个好机会逼迫京都和萨摩,尊攘派扰乱京都治安,我们需要长期派驻重兵保卫皇室,萨摩蓄意向我们宣战,可以先警告后进攻,削弱萨摩人的反抗能力。”井伊直弼出手依旧是狠绝,不给别人留活路,完全通过暴力解决问题。
“井伊,你说的这些和我上洛并不冲突吧?”德川家茂笑着说道。“确实如此,但是此时此刻上洛风险太多,一旦将军大人你出现危险,那么我刚才说的那些就一件都达不成了,而且幕府也会有动荡之虞,此时此刻确实不是上洛的最佳时机。”井伊直弼不慌不忙的说道。“可是上洛一事,已是天下皆知,如果草草停下来,那损失也不会小。”德川家茂看着井伊直弼反驳道。“君子不立危墙,作为天下人怎可轻易赴险。”井伊直弼闭上了眼。
“正是作为天下人,更是要做天下事,京都现在看上去危险实际上是安全,这一点我想你也很清楚,尊攘派被清除了多少,你很清楚,萨摩人不会也不可能真的堂而皇之和我们现在就宣战,此时此刻上洛乃是最好的良机,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德川家茂盯着井伊直弼说道。“幕府就是幕府,何故要和京都通气。”井伊直弼也睁开了眼,说到底井伊直弼是不支持德川家茂上洛的,在井伊直弼看来力量才是关键,名义是其次的,只有力量不足的时候名义才显得重要,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执行安政大狱,亦可以不顾一切直接打向了江户天守阁,只有当自己力不能及的时候,他才会接受来自京都的支援。
现在的幕府正处在重新兴起的时候,力量正在重新积攒,对于京都的支援,实在是可有可无,井伊直弼主掌政事,工厂的能力他已经清楚,虽然只在江户城有了这么一家两家工厂,但是就这样其爆发性的产能与收益已经让井伊直弼目眩神迷,作为一个开国派,井伊直弼实际上是一个被迫开国派,他知道西洋强大,他知道对方船坚炮利,可是就算是这样开国还是一个颠覆了几百年国政的大事,这个罪名,这个责任,如果不是一定要背,谁都不会去背的,背不起,也背不动,井伊直弼可以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不开则速死,开国则慢死,那么多活一阵是一阵,所以井伊直弼义无反顾的上了。
可是现在井伊直弼对于开国更加趋于主动,工厂之利太明显了。日本的工业化所受到的阻力远要比隔着一条海的满清容易的太多了,日本没有复杂的文官集团,没有所谓的士绅势力,有的只有从上至下的服从,认命,虽然各藩各自为政,但是你有的我也要有的心态使得从一开始日本就有了简单的工业基础,而中国就惨的多了。井伊直弼手上有着最近几个月工厂收入,按照德川家茂的授意,桑名藩也开始购入幕府产的武器了,铁矿石用自己的,工厂人力几乎免费,时间近乎二十四小时开工,出售价格则是只比进口洋货差一点,就这样涌入了幕府财政内部黄金差点吓坏了井伊直弼,他知道各藩都有自己的小金库,也知道幕府每年从他们身上能够压榨出来的赋税并不多,可是一个亲藩都这么富,可见幕末之混乱。
众所周知,幕末岁月经常有大规模的经济动荡,物价飞涨,然后各藩都说自己穷,然后幕府改革,改革以后过一段时间又接着坏,所以给我们产生了一个错觉,幕末以来日本很穷,穷的揭不开锅。可实际上日本的经济是一个怪胎,他们采取的是米本位,也是大米作为最重要的储备,这样势必就会出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大米又不是可以长期储备的东西,而大米的获得又要看天时,这样就必然会出现周期性的波动,而且一旦老天不给力,那就更惨,收成不好,但是藩主要的东西不会少,幕府要的不会少,民不聊生啊。
打住,那真金白银呢?这些东西都跑哪去了?米本位,难道就没有金银了么?日本好歹也是一个有着不俗金银矿的国度哎。金银矿一经开采一大部分进入幕府的口袋成为储备,部分则进入市场进行流通,而在流通环节中其重要作用的商人,则从低买高卖(他们卖的东西比如铁炮,比如奢侈品)中获利,他们获利了自然就要老老实实的上缴很大一部分给自己经商道路上的藩主,这样一层层的盘剥商人也就废了,但是富了幕府和各藩,他们把金银都收起来了,作为进行某些只能使用金银来进行的交易例如购买新的武器,修缮城市。
所以真的要去找,幕府的金银是不缺的,各藩亦如此,但是经济波动还是不停的,为什么,当米少的时候,金银有个毛用?这个时候金银就是一堆金属而已,能让金属变成米那就只有买卖了,而买卖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所以幕府多次经济改革都是从农业上着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米的产量,唯独一次从金融角度去修改的,结果还彻底失败了,这就是幕末,一个经济上的怪胎。
回到正题,井伊直弼得了这么大一笔的收入,喜不自胜,接下来很多的事情井伊直弼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而同时也让他有底气了,确实米很重要,但有钱可以买不是,买卖涉及的问题就在这里了,都说日本商人囤积居奇,囤积大米,然后引发百姓骚乱,可是商人要是没有产米地的大名亦或是幕府的授意他们敢!囤积居奇为了什么?收缴财富,地方通过暴利富自己,幕府通过暴利,压制地方的金银储备,而米缺的地方只好咬着牙买米,会津人有一次成功的改革扭转了经济问题,那就是在原来种粮的地上种高丽参,既然不产米老子索性种经济作物,没有足够的米那我就赚足够得钱,每年稳定的两万两黄金,大大的拯救了会津人。
现在幕府本家也有这样的一条生财之路,幕府完全不怕经济波动,此时还要找京都穿一条裤子么?拉倒吧,井伊直弼绝对不会这样认为的。“这是信誉,无关力量,天下人就要有天下人的气度,和他的胸襟,既然我已经答应上洛了,不论前方是什么亦或是是否有必要,我都要去做,这样才不会失信于天下。”德川家茂突然慷概激昂起来,任何一个政府都是需要信用的,独裁政府的信用是建立在君王的信誉上的,民主政府的信用是建立在执政团体的信用上的,失去了信用政府也就完蛋了。
“嗯······”井伊直弼沉吟不语。“我知道你是考虑到我的安危,但是我的安危你是最清楚的,这个幕末没有人能威胁我,不论是谁。”德川家茂看向了井伊直弼略含深意说道,井伊直弼眉头一皱,终于不说话了,这是在影射他当时的叛乱。“况且武田受伤,我也应当去看看,所以上洛之行不可废除,一定要继续下去。”最后德川家茂用一句话把后面的事情给定下去了,井伊直弼最后躬身领命而去。
而就在德川家茂决定继续上洛的时候,京都那边一股来自百姓的反幕府的怨气正在袭向武田家的驻地,后续的事件继续演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