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斓每次发现严牧野有古怪的时候对方都不会主动承认他心里正打着的小算盘。
今天同样如此。
可是她一直都是那个被严牧野蒙在鼓里,永远距离真相最远的人呢。
严牧野什么事情都不肯和她说,也不想她替他分担。
难过的事情如果说给旁边的人听,悲伤也会一分为二的,不是吗?
苏斓趁严牧野愣怔的片刻,猛地挣开了他的手。
“严牧野,我是怪物吗?你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她故意娇嗔着跳到严牧野面前,却被严牧野那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刚才听严牧野的声音明明跟往常无异,可他的脸色却没声音那般正常。
严牧野的脸上挂满了阴云,迎上苏斓那错愕的神情,严牧野的冰山脸终于动了动。
“苏斓,你确实很丑。怪物都没你丑。”
“严牧野,你是不是……哭了?”
苏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可心里想到,话就这么径自地脱口而出。
“苏斓!”好似苏斓戳中了他的痛处一般,严牧野眸光一沉,“我看你是饿的眼花了,赶紧跟我去吃饭!”
怀里的报告书仿佛灼人一般,滚烫得令严牧野无法忽略。
今天的体检结果跟院长上次预测的几乎相同。
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他与苏斓的孩子……会罹患新生儿溶血症。
晴天霹雳,不外如此。
“严牧野,是不是我这次体检的结果不好?”苏斓敏锐的将可能性转到了自己身上。因为她忽然觉得,严牧野此时的悲伤,全是因为她。
“你总是想得这么多,孕妇怀孕的时候都爱如此胡思乱想吗?我看你真是孕妇中的异类。”
严牧野伸手在苏斓的头顶揉了揉,害得她的头发彻底乱了。
“苏斓,你只需安心的待在我身边即可。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准你想,你一个念头都不准有。”
重新牵起苏斓的手,严牧野敛去眼中的阴郁,携着苏斓离开了医院。
“院长,是不是直到严太太安全生产之前,我们医院都开不了了?”小护士苦着脸,看向苏斓她们离去的背影,不由担心地摇了摇头。
自从严太太怀孕后,作为海城贵族医院翘楚的她们就成了严太太个人的私人医院。
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接待过如山般的病患了。
小护士的话听在顶着地中海脑袋的院长耳中,就如同哀乐。
严太子已经下了严令,若是严太太跟小少爷出了什么问题,他的医院就可以等着关门大吉了。
“唔……严牧野,你不是说现在我不能吃这些路边的碳烤食物?你不是说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吗?”啃着手中的烤串,苏斓又贪心地咬了口右手边的臭豆腐。
严牧野冷着脸,看着苏斓毫无优雅可言的吃相,还有他眼前那油腻腻的桌子……
严牧野真后悔,不该心软,不该让苏斓自由地选择吃午饭的地点。
“严牧野!唔……我想吃你手边的炒海螺!你喂我!”苏斓左右手都占着,所以腾不出手来抓海螺了。
严牧野听了,脸色更阴沉了。
他厌恶地瞥了眼那泛着油光的海螺,眉尖紧紧蹙着。
“严牧野!我要吃!”
苏斓见严牧野根本没动,仿佛将她的话当成了空气。俯身过去就要拿严牧野那雪白的衬衫当餐布蹭嘴。还未等苏斓的嘴贴到严牧野的衬衫上,海螺肉已经被送到了她的嘴边。
“早送来不就好了?”
苏斓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盯着严牧野递过来的海螺肉,展颜一笑。
“快吃吧。”筷子上的海螺肉顺势就塞进了苏斓的嘴里。严牧野打量了下周围的几张桌子,基本上也都是年轻的情侣。
与他跟苏斓这一桌比起来,那些人倒是吃得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紧蹙着的眉头还是无法放下,严牧野不由地瞥了眼苏斓的小腹,眸底的忧愁又一次浮现开来。
带着苏斓回到别墅,严牧野因为一个突然响起的电话又匆匆出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一套。
坐在沙发上,回想着严牧野出门前那黑得跟锅底似的脸色,苏斓就笑的肚子疼。
严牧野总觉得路边摊的烟熏火燎让他浑身烟渍,所以一路上就催着司机要快点开回家。苏斓猜想,她肯定是想早些回家,然后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结果事实上却不如严牧野所愿,他刚踏进房门,电话就催魂似的震动起来。
接了电话后,严牧野阴沉的脸色简直黑到了极致。苏斓当时想,饶是锅底,也不能与严牧野相互争锋了。
严牧野亲自驱车赶到皇宫的时候,沈啸然已经站在一楼的大厅等着他了。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阿染呢?”
说不着急是假的,严牧野之所以把苏斓一个人扔在家里,也是怕被她知道沈啸然回国的事情。
“术后总是要恢复恢复的吧?更何况他的伤,可是不轻。”
沈啸然在蹩脚的,规矩繁多的地方生活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回国,顿时觉得他再也不想离开海城了。
“那你呢,怎么放着病人不管就跑回来了。”严牧野白了他一眼,看着沈啸然下颌泛青的胡茬子,就知道他在那边混得应该也不好。
“别提了,夏染那个做总统的老妈,真不是盖的……”一想起那位总统阁下,沈啸然就对人生又一次的失去了希望。
对,还有那个金发碧眼的,总缠在夏染身边的女人,也把他烦的头大如斗。
这次他跟着去说好听了,是夏染的贴身医师。说难听了,就是负责解决夏染一切麻烦事情的贴身跑腿儿小助理。
“夏染已经没大碍了?”
严牧野清楚地知道当初夏染的情况有多危急,只不过夏染特意嘱咐,不准他将夏染的真实病况告诉苏斓。
苏斓当时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舍得夏染离去吧?
夏染也担心以苏斓的个性,跟着他去的话,面对他那个异常严厉的老妈,会吃不少亏。
更何况,还多出一个总是以他未婚妻自居的女人。
“嗯……顶多一个月,夏染就能恢复如初,下床乱跑乱蹦了。”沈啸然沉吟了半晌,最后肯定地答道。
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夏染就要回海城了……
严牧野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几朵浮云漂浮,好似那飘荡着的命运。与沈啸然又聊了许久,严牧野直觉得,这次沈啸然回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兄弟多年,沈啸然的一个小小的动作,严牧野就能从中看出不少的内容。
“夏染在那……出了什么事。”严牧野直视着沈啸然,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睫毛的抖动都没有忽略。
沈啸然撒谎的时候,食指会不由自主的弯曲,敲打着膝盖。严牧野他们几个好友还曾拿他的这一点打趣,说以后若是沈啸然摆脱他们万年光棍的行列,他们就要将沈啸然的这个秘密告诉沈啸然的妻子,让他以后再不能当着老婆的面撒谎。
“能……能有什么事啊!夏染那可是总统阁下的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会出事。”沈啸然此话确实不假。
总统阁下只有两个孩子,而且那是是总统世袭制度,而夏染是他母亲唯一的儿子。
夏染的姐姐嫁给了他哥,自然不可能回国去继承王位。况且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过重的负担只会勾起她近年来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双腿旧症。
“沈啸然,你撒谎了。”定睛盯着沈啸然的食指,严牧野薄唇轻启。
“好吧,我说。”沈啸然挫败的按住他的食指,恨不得能将它马上掰直。
从小他就有这个毛病,一心虚,一撒谎,他就不由的想勾食指。身为一个常年握着手术刀的医生,他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驱动都控制不了。
沈啸然将夏染真正的情况尽数道出,严牧野深邃的眸子瞬间如寒潭般冷冽。
竟然…….会如此?
不知为什么,听沈啸然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严牧野的心里竟小小地庆幸了片刻。
苏斓的心思他无法捉摸,就像那个小女人前些日子还总将“离婚”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但最近却很少听苏斓再提过要与他离婚的事情了。
苏斓反复变换的心意,甚至比那时常变换的天气还要让人难以捉摸。
严牧野回家的时候,苏斓正一个人坐在大大的欧式餐桌上,对着桌上的一堆美食大快朵颐。
眼角的余光瞥到侧身站在饭厅外的严牧野,苏斓挥着手中的银叉,淡淡的笑了笑,“你吃了没?如果没吃就过来一起吃吧。正好我晚饭也还没吃几口呢。”
李婶守在旁边,望着少夫人对少爷的态度,脸上都笑开了花。
严牧野与沈啸然谈事情的时候,也喝了些酒,所以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今天的晚餐是什么?”严牧野身形顿了顿,却还是向着苏斓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婶见状却是笑着答道,“都是少爷之前所吩咐的菜谱中的菜色,少爷放心。对于少夫人的菜谱,我们都很小心翼翼的遵守。”
“嗯。”
淡淡的哼了一声,李婶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空旷的饭厅中只剩下苏斓一个人喝汤时刻意放大的声音。
“为什么把李婶调开?”苏斓不解地放下汤匙,看向坐在她身侧的严牧野。
“你有多久没想阿染了?”
严牧野答非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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