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见是自己身边的乘客冲自己发难,有些吃惊,她上车以来的所作所为,这个瘦高的年轻人都一言不发,置之不理,怎么突然也操戈上阵了,跟自己对着干起来了呢?
眼瞅着自己快要引起公愤,迅速评估了一下“战场实力对比”:
自己带着年幼的儿子,看似实力单薄,但完全可以占领道德的制高点,毕竟孤儿寡母,人们还是偏向于同情孩子和母亲,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互不认识,一盘散沙,回击方法得当,就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
“你想干嘛?你还想对我一个女人动手么?而且还当着我孩子的面儿?”胖女人双手叉腰,冲身边的马猴儿厉声质问。
马猴儿噗嗤笑出了声。
“我怎么会动手打一个不知羞耻的人呢?我嫌脏。”马猴儿简单的反击回去。
胖女人见马猴儿言语凌厉,比自己高出半头不止,又好像要和自己死磕到底的意思,眼光又回到了农民工的身上,有心再冲他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话到嘴边有忍住了。
“售票员!售票员呐!”
胖女人扯着嗓子在车厢里喊叫,售票员分开乘客走了过来。
“这么多人在欺负我们母子,你也不出来制止!小心我投诉你们车队,扣你奖金!”
售票员本意想来劝架,但胖女人一句话正戳到她的敏感处,当时就变了脸。
“投诉我?你有脸投诉我?你当着孩子的面儿好好想想你做的事儿,丢人现眼,还有脸当人家妈呢!我看孩子都比你懂事!”
售票员的嘴非常利索,利益明确,直奔主题,同样戳痛了胖女人。
小男孩儿仰起头,看着妈妈和一大群人生气吵架,有些害怕,委屈的哭丧着脸哀求胖女人,“妈妈,妈妈,别吵了,我害怕,咱们回家吧……”
胖女人见儿子苦苦哀求,瞬间没了和众人死磕的斗志,一心只想尽快下车,离开这是非之地,尽管这所有的麻烦都是自己引起的。
“我要是你,我就回家关着门,先把自己教育好了,再带孩子,孩子长大了要像你这样,那这社会可真是多了一个负能量!”
售票员回到自己的售票席上,还在冲胖女人开火。
旁边几个乘客在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售票员犀利的批评。
这时,公交车开始减速,准备停靠下一个站台,胖女人赶忙抱起自己的儿子,气呼呼的挤到车门前,做好下车准备。额,而后座的那位民工师傅也起了身,也来到车门处,俩人恰巧要一同下车。
就在车门即将打开的一刹那,小男孩儿忽然在胖女人怀里问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让所有人颇感意外。
“妈妈,这次吃完肯德基后,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吗,难道只能一年吃一次吗?”
胖女人没料想儿子会在这个节骨眼儿问出这句话,正好让售票员额后面几个乘客听的时分真切。
胖女人顿感羞怯,有些气急败坏地冲怀里的小男孩吵到,“让你吃一次就不错了!话真多!”说着,抱着孩子就要下车。
马猴儿和后车厢的大爷,小伙子,还有售票员都很吃惊,这才明白,原来胖女人的生活也很拮据,否则怎么可能一年只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吃一次肯德基呢!
忽然,她瞅见民工师傅正满脸歉意地望着她,立刻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架势,“看什么看!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强百倍!一辈子只能当民工,没出息……”
胖女人骂骂咧咧,抱着孩子下了车。
这个农民工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他实在搞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服有些脏,就不该挤上这辆公交车,还是自己压根儿就不该出门儿。
农民工看了看车厢后面几个热心替自己说话的乘客们,眼圈突然一红,赶忙拿着安全帽跳下了车,消失在站台的人群中。
售票员无奈的摊摊手,冲面前的两个乘客自我解嘲,“连肯德基都吃不起的人,还瞧不上人家民工!现在的民工收入可了不得,一个月七八千都有呢,比我的工资可高多了……”
车厢后的几个人陷入暂时的沉默,小伙子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自己过成这副德行,还对农民工说三道四,这都特么什么人啊……”
“唉,现在的社会变喽!以光知道富人看不起穷人,可现在的世道却是,富人看不起穷人,而穷人看不起比他更穷的人。世道确实变了,变得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大爷看似也在自言自语,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后车厢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连售票员都在不住的附和着“没错!”。
“穷人看不起比他更穷的人……”
马猴儿心里重复着大爷刚才说的这句话,反复品了几次,越发觉得有道理。
扭回头望着窗外,公交车正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马猴儿车窗下停着一辆墨绿色的路虎汽车,考究的线条和独特的造型,时分扎眼。
路虎的车窗突然缓缓打开,车厢里涌出一股烟雾,一个戴着黑色蛤蟆镜的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夹着雪茄,正随着车里“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动感音乐不住的摇头晃脑,显得十分陶醉,十分自信。
路虎男抬起头看见眼前的公交车上几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也不意外,只是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那笑容极具挑衅意味。
车厢后的小伙子又开口说话了。
“揍行!开特么一辆豪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丫肯定觉得自己特牛,看不起咱们这些坐公交车的人!”
车中间的售票员也看到了外面的路虎男,眼睛里也闪烁出一些不满和仇恨,嘴里轻轻蹦出三个字,“大傻X!”
刚感慨完的大爷又开始摇头叹气,又被眼前的奇葩所无奈,又“自言自语”道:“开车的看不起没车的,开得起豪车的看不起开普通车的。唉,这特么世道……”
马猴儿当然十分厌恶眼前这个路虎男的张扬和狂妄,这种人是他和苏达平生最反感的几类人之一,而马猴儿自己也知道,当怡达快餐还没关门的时候,那段日子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而且马猴儿自己曾一度甚至想挪用怡达快餐的资金买一辆奔驰车,最后在郭英的反对下方才作罢。
炫富,挑衅,张狂,以前的自己和眼前这个路虎男一样,都具备了这几个令人作呕的因素。
马猴儿看着眼前这个跳梁小丑般的路虎男,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路虎男察觉出公交车上的人在议论自己,待绿灯通行的时候,突然一脚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怒吼,路虎车飞速的扬长而去,而车窗外则给后面的公交车留下了一个“中指”。
“卧槽!这孙子还骂咱们!”小伙子高声叫到。
马猴儿突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不知是车厢里的空气污浊不堪,还是自己的心情不太好,便在下一站匆匆下了车。
看了手机,还有些时间,马猴儿打算最后再去超市给郭英买点水果带回去。
可刚走出二十多米,马猴儿一眼就看见了那辆墨绿色的路虎车,正停靠在路边,而那个戴着蛤蟆镜的路虎男正依靠在车旁,等待着什么。
马猴儿远远的停住脚,点着烟看了两眼,果然,路虎男忽然摘下蛤蟆镜,迎着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了上去,接过中年人手中的一个提包,又快步跑回来打开了后车门,恭敬的让中年人上了路虎车,关上车门后,路虎男再次戴上蛤蟆镜跳上了驾驶室,发动路虎急驰而去。
看到这儿,马猴儿也看明白了,原来路虎男只是个司机。
“这社会到底得什么病了,怎么每个人都为富不仁,恃强凌弱的!”
马猴儿想着,狠狠的捻灭了手中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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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洋说到做到,在征求父母的同意后,给朱江办了休学,送弟弟朱江去了昌平小汤山一家精神疗养院。
这是一家公办的精神病医治机构,设施齐全,规模也不小,朱洋考虑了两天两夜,鼓足勇气向弟弟朱江提出了这个想法,谁知朱江竟异常爽快的应允。
朱洋察觉到,弟弟朱江十分清醒,了解去了医院之后意味着什么,看来朱江已经摊开了心怀,正视自己的病症。
秦风和朱洋也和好如初了。
秦风和朱洋既然把话说开,便不再存在什么芥蒂和心结,徐丽丽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时,两个人决定做好好同学,好室友,尽管只是隔壁寝室。
自此,两人达成默契,对于之前所有发生的不愉快,两个人都愿意翻篇,永不再提及。
而秦怡也逐渐走出了阴影,把那些和自己有关的照片付之一炬,把那些情趣内衣和成人用品都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桶里,谁知第二天清晨,便在接上见到一个流浪的拾荒者,居然将自己扔掉的意见内衣,当成帽子戴在了头上,颜色鲜艳,造型奇特,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而最累心的苏达,在忙乎了一连串的麻烦事后,总算能够忙里偷闲的喘上一口气,让自己的大脑暂时停下来,缓上一缓。
从项目组离职,到贾小涛回乡,从马猴儿郭英中了煤气,再到女朋友秦怡被跟踪骚扰,苏达好像一口气跑了十万八千里,连个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一切好像忽然又在同一时间内集体消失了,自己猛地一下变得轻松起来,清闲了不少。
苏达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睡的昏天黑地,眼睛发肿,起床后,喝了两大杯水,苏达坐在宿舍的沙发上发起了呆。
马上临近年关,苏达总觉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自己给忘却了,却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
苏达连抽了三根烟后,绞尽脑汁,总算想起来被自己忘记的“这件事”。
准丈母娘在年后就要和赵老爷子办婚礼,而自己和秦怡的婚事却一拖再拖,甚至现在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弄成过,不仅如此,结婚的房子,日期,现在没有一样能定的下来,眼瞅着自己即将和马猴儿开始二次创业,自己如不成家,又何以立业呢?
所以,苏达决定,先要敲定自己和秦怡的婚事,不管时间定在什么时候,但总要有个时间轴出来,这样自己也总算有个目标和希望,同时也好给母亲顾敏交差。省的母亲每次来电话都不断的催促自己。
可要想定下结婚大事,房子就是必经之路,没有房子,一切空谈,可自己已经答应给马猴儿出资三十万用作创业,那么房子的钱又从哪出来呢。
苏达想着想着,陷入了无尽的循环当中,好像这是一个怪圈,一环套一环,使得自己越陷越深,命题无解。
“房子……房子……”
苏达嘴里念叨着,脑子里却不断的思索着解题答案。
正闷在宿舍里发愁,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来电,苏达拿起来一看,老刘。
老刘在电话那头显得十分兴奋,甚至是激动,所以老刘的语速显得很快。
老刘想苏达通告了一个消息:
自己第一阶段和生态农场的合作,已经基本达成目标,在全北京市设置了四个打的果蔬中转配送站,自己不仅有股份,而且自己负责日常运作。就试运营的这一个月来看,配送站每天的配送额是自己大屯两家门店的七十多倍。不仅如此,私家配送站还在招兵买马,一边招聘配送力量,一边加大网络推广,力图进一步打开更大的消费群体和市场面。
老刘最后不无感激地对苏达说,“俺刘长根做生意十多年,从来没感觉自己有多伟大,也没从感觉自己是个老板,可现如今,俺才真正感觉出这生意要越做越大了,可能都要超乎俺的想像,俺对所有人都感激,特别是对你,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