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村长夫人去柴房里搬柴火,跟着村长夫人掰玉米,又在院子里和大黄狗、小黑猫玩了一会。
段南城坐在檐下和村长喝茶,时不时地往院子里看一眼。
这里的喝茶方式,并不是一个茶盅两个小茶杯那样的精致,只是小泥炉子上架一个青铜胖肚细嘴壶子,壶子里丢进一些未经捡摘的茶叶,熬煮片刻,就可以将茶水倒进小陶碗里。
茶水入口初时苦涩,而后仍是苦涩,正当对这只会徒然增加生活苦恼的味道失去忍耐,打算搁下陶碗之时,才又感觉到一丝甘甜。
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村长对段南城说:“您和……夫人,认识很久了吧?”
这句话中的疑问意味很淡。
方才村长夫人端进来了一大盘水果,种类甚多,段南城直接挑了个橘子,一边和村长闲聊,一边扒了皮,刚把饱满香甜的果肉分离出来,夏潇就像一只闻着肉味的小狗一样围了过来。
她不经思考,伸出手就想去拿橘子,段南城却将手收回,“啧”了一声。
夏潇这才想起,自己在院子里又撸猫又摸狗,是该洗个手再吃东西。段南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手上却掰开一瓣橘子,夏潇嘿嘿一笑,就着他的手将橘子叼走了。
这样熟稔又有默契,一看就是认识了很久。
但段南城想要的答案还没找到,甚至愈来愈疑惑,他是否能将她和心里深藏的那个人区分开来。
祝笙歌说她没去过冰岛。
冰岛的确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他在那的时候,见过漫天风雪,四周灰蒙又寒冷,车马不行,人迹罕见。但只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即使身上还有伤,也是一个美妙的假期。
那种因故却得以偷闲的感觉,和现在极其相似。只是那时的天气要是好一点,就能和她去海边多走走,但那时要真是晴空万里,他又怎么有和她独处几天的机会?
他可能真的是魔怔了。祝笙歌和夏潇的联系,并不深刻,可他怎么会觉得,他此刻就像是在和夏潇继续过当初的假期,继续留下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一样?
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村长夫人准备好了贡品,正要给村里的神女婆婆送去。
夏潇一看,贡品大筐小筐的数量不少,若由村长夫人一个人送去,一定需要几个来回,于是便拉上段南城,和村长夫人一起去送贡品,顺便跟着在村子里逛一逛。
海岛上的女生脖子都很强大,她们拿东西都靠头顶着,一来她们觉得这样方便,二来她们拿的大多数是贡品,不能落地。
夏潇未经训练,就算是一个小西瓜,她也无法用脖子顶着,只能将东西用双臂圈抱着。只是她低估了那个竹筐的重量,抱起来后轻轻惊叹了一声:“哎呀。”
见状,段南城换了个小的竹筐给她,将她手上抱得有些吃力的竹筐轻而易举地揽到自己胸前。
夏潇正要感激涕零,甚至还打算回去定制一面绣上乐于助人、尊老爱幼的锦旗送给他的时候,就听见段南城淡淡地说:“别回头把人家的贡品洒了,好心办坏事。”
她生生地把她为表达情绪作准备的鼻涕给吸了回去。
村长夫人所说的神女婆婆住在一个稻草屋里,夏潇原本以为,作为一村信仰的寄托,神女婆婆大概是如电视剧里拍的那样,藏在面具后,高高在上,或者不轻易和人说话的。
却没想到,神女婆婆居然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婆婆。
她佝偻着腰,不高,大概一米四五的身高,头发黑白交杂,疏松又略微凌乱地用一根已经褪了色的蓝青色布条在脑后绑了个发髻。笑眯眯地在摆放贡品的台子前忙活来忙活去,帮村民把贡品码放得整整齐齐。
夏潇和段南城跟在村长夫人后面,跨过门槛,走进了稻草屋里。
神女婆婆见到夏潇和段南城,眼神一亮,目光又在夏潇身上逗留了片刻,颤巍巍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她虽然走路有点摇晃,可走得还算很快。
村长夫人笑着说:“婆婆这是见到自己家乡人了。”
什么?神女婆婆居然和他们是同胞?
“菇凉,你们似哪……人?”即使是同乡人,太久不说自己的母语,也有些退化了,但虽然神女婆婆说得磕磕绊绊,甚至有些语法问题,夏潇听着还是很亲切。
夏潇看了段南城一眼,两眼弯弯,“我们是宁城人。”
“似个好……地荒。”神女婆婆笑得双眼尾的皱纹都更深了,拉过夏潇的手,“帮、尼算依卦吧。”
村长夫人明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还能准确无误地猜出神女婆婆是想帮面前着两个年轻人算卦,轻轻地推了夏潇一下:“快去,婆婆算得可准了,而且她不轻易帮人算的。”
夏潇也不太能完全听得懂村长夫人的话,但她还是能知道村长夫人的意思,语言交流这玩意儿太神奇了。
神女婆婆这么亲切,夏潇也不推脱,随着神女婆婆走进内间,段南城在外面候着,因为神女婆婆算卦时是一个一个算的,不能有旁听者。
夏潇没什么想知道的,也不想算姻缘,于是她想,那就算财运吧。
内间里只有一个小桌子,两张小凳子,和墙上挂着两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装饰极为简单。
一坐下,内间里的肃穆气息却让夏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女婆婆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查看她掌心的纹路,又拿出不知是什么材料制造的长短不一的小签子,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神女婆婆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夏潇的心被吊在半空中,不由得想,惨了,该不会婆婆算到自己明年就会罹患绝症了吧?
神女婆婆数根小签子朝空中一抛,小签子们上升到顶点,速度为零的时候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落到桌上,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形。
然后神女婆婆忽然眉开眼笑,就像解出了一道奥数题,对着夏潇:“尼、不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