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彤云低垂在天际,已经消停多日的大雪又开始纷飞起来,从北方极寒之处席卷而来的寒风统治了大地。阿尔斯兰带着药勿葛人仅存的两千骑兵,顶着北风一路北行,来到北顿涅茨河口准备宿营。
极寒的天气下在露天宿营无异于自杀,即使住进帐篷,第二天早上多半也会变成人形冰棍,唯一生存的办法就是在地上挖掘和地面平行的洞穴,人住进背风的洞穴才能勉强保温。所以即使阿尔斯兰以部落小汗之尊,也只能挥动木铲给自己挖坑,冬天的地面冻得硬梆梆的,一铲子下去就是一个白印而已。阿尔斯兰咬着牙挖了好久,洞穴大致成型,自己早先冻僵的身体早已活动开,累的满头大汗,一把扯掉戴在头上的毡帽,阿尔斯兰杵着木铲呼呼的喘气。
乌兰兹远远的走过来,这次倾部族全力一战,阿尔斯兰把能用之人全部带了出来。经验丰富的者温带着前部,阿尔斯兰自己带着海都、阿巴丹和阿赫莽几个年轻人率领中段,稳健老成的阔尔阔出带领后段,乌兰兹还是负责哨探的老本行,只有约书亚和昆都留在营地内负责安排老弱妇孺。之所以整个部队分成了前中后三段,是因为草原上的寒风一刮起来,大雪就漫天乱飞,视距严重受阻,所以干脆分成了三段,者温三个人只需要就近负责自己的部队,避免有人在风雪中迷失方向,队伍以哨骑相互联系。
乌兰兹走到阿尔斯兰身边,指了指自己走来的方向,说道:“可萨人也到了,和我们前后脚,领头的是埃斯金和图巴尔”,阿尔斯兰擦干额头的汗水,正好看到埃斯金和图巴尔走过来。埃斯金皱眉看着周围丘陵下一个个耗子洞似的大坑,扭头问图巴尔:“今天晚上我们也只能住这个耗子洞?”
图巴尔和阿尔斯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苦笑着回答道:“没办法,这风雪天行军,只能在背风的丘陵上挖个洞住进去,要不根本活不到明天早上”。阿尔斯兰想起萨克尔给自己的嘱咐,主动朝埃斯金打个招呼,缓缓一下关系,埃斯金皱着眉头勉强回应了一下。
阿尔斯兰看客套得差不多了,就转入正题:“我们已经派出了哨骑去查看北顿涅茨河周边的情况,附近没有牧民出没,应该都已经南下躲避风雪了。河岸的沼泽很多都已经上冻,可以让人马通过。就是上冻的区域不大,不能支持大军行军,所以我们两军只能分开来走。我们两千骑走南路,你们三千骑走北路,南北路之间隔着大概半天的路程。四天以后两军到伊久姆汇合,然后再掉头向南,偷袭佩彻涅格人的王帐,如何?”
埃斯金知道自己缺少军事经验,就拿眼睛看着图巴尔,图巴尔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为了保证隐秘性也只有如此了,南北路两军一定要保证联络的畅通,多多的放出哨骑,碰上牧民和部落必须通通杀光,否则一旦走漏了消息,我们这五千人估计一个都回不来。”
阿尔斯兰和图巴尔又商量一些具体的细节,然后埃斯金和图巴尔就告辞而去。者温这时候走过来,看着埃斯金的背景,问道:“阿尔斯兰你不是和埃斯金不对付么?今天怎么主动和他打招呼?”
阿尔斯兰笑了一笑,说道:“其实我和埃斯金没啥大的矛盾,就是互相看不惯而已。前几天我去可萨部,萨克尔大汗还特意叮嘱我要缓和与埃斯金的关系,可能隔不了多久萨克尔舅舅就会传位给埃斯金,所以现在缓和一下关系。”
者温笑骂道:“萨克尔就是享福太过,松散了骨头,当年他带着可萨部南征北战何等英雄,现在连顶风冒雪的胆子都没有了,派埃斯金这个公子哥来带队。”
阿尔斯兰转身抱着者温的肩膀,笑着说:“叔叔你既然来了就和我一起吃午饭,肉干麦饼而已。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上阵,就带着全族的精锐奔袭敌人,要是哪个地方出点岔子,好多人都会因此死去,我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者温长叹一口气,回答道:“阿尔斯兰我的好侄子,我还记得你以前只有我腰眼那么高的样子,现在一转眼都能抱着我的肩膀了。长生天在上,兄长的英魂保佑你成长为了一个男子汉。你既然决定了以部族全力发动这一战,就不要再去纠结。草原上人人都是朝不保夕,与其年老冻饿而死于榻上,死在敌人的刀箭下倒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说完者温拍了拍阿尔斯兰的肩膀,“优秀的统帅不要太多考虑伤亡,应该把精力投入到如何取胜。我有种预感,这一战我们必然将会大胜,而你阿尔斯兰,你的英名将会被草原上的男儿们传颂。”
阿尔斯兰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打着盹,任由风雪打在自己的脸上,连续四五天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行军,让每个人都有点吃不消,更别说晚上的极寒往往半夜就把人冻醒,只有在白天行军的时候补补瞌睡。
乌古兹脸色严峻的策马来到阿尔斯兰身边,小声说道:“可汗,已经派出四五拨哨骑了,还是联系不上北路的可萨人”,阿尔斯兰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自从在北顿涅茨河口分开以后,南北两路就保持了半天联络一次的频率。可是从昨天早上开始的暴雪让双方联系的难度加大,积雪已经厚到能没过人的膝盖,战马在雪中行军也很困难。昨天早上派出的哨骑就没能在预计的位置碰到可萨人,雪地上连行军的痕迹都没有,阿尔斯兰心中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尔斯兰告诉乌古兹:“和北路可萨人失去联系的事对所有人保密,你去把者温和阔尔阔出交过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商量下一步的办法”。乌古兹领命而去,阿尔斯兰开始琢磨可萨人的去向。毁约逃跑了?阿尔斯兰觉得可能性不大,这都冒着风雪走了四五天了,早不跑晚不跑快到汇合地点伊久姆了才跑,阿尔斯兰觉得可能性不大。那么只有可能是在风雪中迷路了,偏离了预定的方向,拉开了和南路军的距离导致双方联系不上。
等众人聚拢以后,阿尔斯兰说了说自己的分析,大家都表示赞成。者温就问到:“现在不是替可萨人担心的时候,重要的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按照原定计划,今天很快就能达到汇合地点伊久姆,如果一切不变,今晚就在伊久姆驻扎,明天早上开拔,晚上偷袭佩彻涅格人的王帐。现在指望不上可萨人,我们只有两千骑,还去不去偷袭?”
年轻气盛的阿巴丹一下就蹦起来,嚷嚷道:“去!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还能空着手回去?你们不去我一个人也要去杀佩彻涅格崽子!”
阿尔斯兰示意阿巴丹稍安勿躁,然后分析道:“阿巴丹说得也有道理,按照计划明晚我们就应该发动攻击,如果我们临阵退缩,那对药勿葛人的士气是空前的打击。另外我分析,就算我们的偷袭没有达到预定的效果,安然撤退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佩彻涅格人分散就食,等他们支援过来我们已经撤退了。所以我们今天要定下明天战斗的原则,那就是必须听从指挥,如果我命令撤退,必须干净利落的撤走不许恋战。有落单的就自己朝北跑,还是在伊久姆汇合。”
说完阿尔斯兰长身而起,伸出手来,决然的说道:“佩彻涅格人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加上我们孤军深入,务必一开始就不留余力的进攻。明日一战将是关系到我们药勿葛人的气运之战,诸君努力!杀!”众人站起抓住阿尔斯兰的手,大声欢呼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