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师兄可查出此子身患何毒?”闻言大吃一惊的方莫云与俞紫玉几乎是异口同声出言询问。
“这个....此子体内之毒恐怕来头不小,只是若称之为中毒却又似乎有些唐突!”乔千宇答非所问,面带疑惑的摇了摇头。
“嗯.....这....这....不应该啊!这难道是....妖气!”方莫云闻言也疑惑蹲下身去,把着孩童的脉门,探查片刻后目光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妖气.....怎么可能,能够凝聚妖气伤人的妖修最低也得玄境修为,这一类妖族据说早已开启灵智,多半远离人世,隐匿于深山辟谷参悟天道,轻易不会踏足人世自找麻烦吧?”俞紫玉秀眉微蹙,目露凝重之色。
“师妹言之有理,只是此子体内有股黑气时隐时现,而且身体所散发的气味也是怪异至极,每当他体内黑气隐现之时那股怪味也随之变得忽浓忽淡起来,却也让人费解!”乔千宇踌躇不定凝视着已经被放于客房床榻上的昏迷男童表情怪异。
“这颗凝气丸应该可以对此子伤势有所帮助,至于此子体内的断骨小妹自然不便出手,恐怕有劳师兄出手为之医治了,待此子醒来一切自然水落石出。”俞紫玉右手一翻手中多出一只翠绿玉瓶,玉瓶两寸大小,做工精致异常,小瓶在其灵巧一抖之下一颗黄豆般大小的紫红药丸便落入其左手之中。
“接骨之事便由我来做吧,我等即日便要启程,你俩还是各自回房歇息吧!”乔千宇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
天色灰暗阴沉,难以分辨时辰,目之所及尽是遮天蔽日的黑云,就在狂风肆虐电闪雷鸣之际,张紫宸缓缓提起眼皮,入目一切让他心惊不已,朦胧之中,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低首却看不见自己的身形,身前有两道模糊的身影正在激烈厮杀,其中的一道身影异常高大,身躯似乎壮硕无比,在这道身影衬托之下的另一道身影却显得格外矮小瘦弱,两道模糊影响拼斗间不时有红黄青紫各色光芒在交锋之际四散飞舞,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声响发出,就在此刻张紫宸似乎感到有股无形巨力撕扯着自己向后倒飞而去,他急忙转首回望,只见一条水桶粗细的狰狞怪蛇正獠牙毕露的向自己扑来。
“你醒了?莫要妄动,别急着说话”望着正要挣扎起身的瘦弱孩童,乔千宇笑容一收,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话音刚落一名青衫少女手持托盘推门而入“你伤势颇重,而且体内有毒气作祟,先吃点东西吧!”
此时张紫宸才彻底转醒过来,身下一阵柔软之感传来,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干净柔软的床榻之上,他想弄清楚这是不是在梦中,但随后他便发觉此刻的一切竟然都是如此真实,只是他不是一直都应该睡在镇外的一面塌陷矮墙之下,或者直接昏死在街道阴暗窄巷中吗?他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畏惧地望了一眼床榻前的俊秀青年与貌美女子,张紫宸心中却生起一股似曾相识之感。
“不要害怕,也不用奇怪,我等自然不会加害于你,先吃点东西吧!”俞紫玉望着少年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端起了手中汤匙与小碗。
“他体内伤势太重,估计多日粒米未进恐多食会伤及脾胃!”一碗清粥下肚后,望着仍意犹未尽的少年,乔千宇叹了口气。
“你也听到了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可有家人?”俞紫玉闻言放下汤碗,将张紫宸身上被褥重新盖好。
张紫宸闻言并未回答,只是感觉眼前一片温热,往昔被深埋记忆的一丝温存再次唤醒,同样被唤醒的还有那怪异梦境与恐怖场景。
“难道这孩子不会说话?这也难怪哪个孩童被人毒打还会不吭不叫!”俞紫玉见此子闭口不言心中有所猜测。
“我们只想帮你,你是是否经常全身身胀痛,头疼欲裂?”一旁默不作声的乔千宇忽然开口相询。
“你怎么会知道?”张紫宸闻言却是一惊。
“原来你可以说话,你只需告诉我们你受伤的来龙去脉,可有亲人在世,我们定然会相助一二!”乔千宇真诚的望着流露出一副愕然的孩童。
“亲人....亲人....!”张紫宸眼眶之内晶莹闪动,喃喃自语之际,一幅幅画面便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饭桌前父母小妹还有自己...突然坍塌破碎的屋顶,村民们凄惨绝望的叫喊,以及那道凄厉至极的怪吼声、一幅幅、一幕幕、他不禁再次沦陷于回忆之中。
“看来,此子身上定然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令他难以忘怀!”乔千宇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便苦涩的一摇头。
“那日黄昏,爹爹、娘亲、小妹、我们正在家中吃饭,突然一声怪吼传来,爹爹脸色一变随后立即起身冲出了屋子,村内接着便乱了,叫喊声不时传来,娘亲抱着啼哭的小妹和我躲在屋内,然后....屋子突然塌了一条好大好大的黑蛇昂着头颅肆虐横行而去,醒来时,爹爹抱着我躺在一座陌生的破庙内,爹爹已经死去多时了!”张紫宸话音很平静,只是他那枯黄瘦弱的面庞上早已噙满泪水,小时候他很喜欢哭闹,每当他哭闹之时爹爹就会变得格外严厉,爹爹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流泪的男人会被人看不起!
“果然如此,看来这孩子确实是被妖气侵体了,恐怕他爹爹也是因此而死!只是这妖物既然能够释放妖气伤人,应该最低也是玄境妖物,这等妖物吞噬少量凡人躯体精魂若用于修炼就似杯水车薪般作用渺茫,若大量祸害凡人自然会被各大宗门势力围剿追杀,对于这些已经开启灵智的玄境高阶妖物来讲可是得不偿失之举!”乔千宇思虑良久后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张紫宸微微皱眉。
“此话倒也不假,那等境界妖物都已开启灵智,几乎不会做出大肆屠戮凡人之举!但是门内典籍也有记载过一些强大妖灵为祸人间之事!”俞紫玉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郑重望向乔千宇。
“师妹此言...难道有人惹怒此妖被其追杀,在迫不得已之际便寻到一处凡人密集处借机祸水东移?亦或者有高阶存在捕杀此僚,此妖见逃生无望便妖狗急跳墙?”乔千宇思虑片刻后目露一丝沉吟。
“什么狗急跳墙啊...师兄、师妹你们是在议论何事?”方莫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客房门外。
在将事情来龙去脉仔细听完之后,方莫云却是笑容一敛“...此子的无妄之灾竟然可能是修者招至,我已经在镇中给这孩子找到一处安身之所,这对孤苦无依的老夫妇,在镇中口碑不错,而且愿意照顾此子,我们时间紧迫,今日安排好这里一切明日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当朝阳被团团红霞簇拥着爬上东方山顶之时,乔千宇三人早已策马奔行在数里外一条羊肠古道之上,而在三人原本落脚的钟离镇外古道边两名年近六旬的老夫妇扶着一名六七岁孩童望着早已空旷的悠长古道感慨万千。
原本就颤颤巍巍举步艰难的张紫宸凝望着羊肠古道突然跪倒在地,朝着三人消失方向深深一拜。
“孩子...恩人已经走远了,地上凉...赶紧起来吧!”杨老头与老妻黄氏见此欣慰之余却也是心疼不已,纷纷过来搀扶张紫宸。
“可怜的娃儿....咱们回去吧!”老妪黄氏此刻早已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这可怜的孩童让她不禁想起他们那早已了无音信的可怜儿子,大夏帝国数百年来一直与西境天楚帝国征伐不休,十三年前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子被抓去服了军役,此去之后便再无消息传回!
俞紫玉三人在离去之时留给老夫妇一些银两,本意是为了让他们日后生活有所依持,不料半年后张紫宸身体刚刚恢复,老夫妇便要用这些银钱送他去私塾学文识字。
“爷爷..奶奶这怎么可以,小宸不要去私塾念书,听说私塾学费很贵的!”张紫宸闻言却是并不赞同。
“小宸乖...当今世道混乱,没有学问便会被抓去服军役,有了学问便可以去皇城博取功名,到时宸儿便可衣食不愁,光宗耀祖了!”杨老头见小宸不愿去便在一旁谆谆善诱。
如此这般张紫宸便在老夫妇的劝导之下去了私塾,虽然体内妖气已经被乔千宇驱散大半,但偶尔仍有不适之感,春去秋离之际四载光阴匆匆而逝,这一日已经年过古稀的杨老头正在田间劳作突然身子一歪倒地不起,老妪黄氏见此大惊失色,连忙去镇中请人将杨老头抬回家中。
杨老头辛劳一生,入土之时唯有一卷草席与一双新鞋,半年之后因过度悲伤所致老妪黄氏也身患顽疾,终日浑浑噩噩头脑不清起来。
张紫宸自此再也未去私塾,每日除了去田间劳作,悉心照料黄氏起居外,偶尔闲暇之时也会翻看一些从私塾带回的书籍。半年后四九寒冬之时,黄氏也因久病缠身匆匆离世,留下年仅十岁的小宸孤苦无依。
就在张紫宸伤痛欲绝之际,久未发作的体内妖气却是突然爆发,悲痛交加之下,小宸终于晕厥过去。
“喂....小子你没死吧?赶紧起来,别装的跟死了亲娘一样!”破旧茅屋中癞头三正不停拍打着张紫宸痛苦的小脸,口中咒骂不已。
张紫宸转醒后凝望着癞头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嘿哟...臭小子,敢瞪老子,老子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癞头三见此双目一睁,狰狞地举起了手中木棍。
“行了癞头三,办正事要紧!”在癞头三身后的陈二狗一脸不耐烦之色。
癞头三与陈二狗是镇中知名的小混混,平日里竟干一些偷鸡摸狗,夜砸寡妇门,挖人祖坟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张紫宸明白若被这二位找上,定然不会有好事!
“当初为供你上私塾念书,杨老头可是找镇内金员外借了好大一笔银钱,金员外宅心仁厚见这老夫妇为人也算中厚,就一直不忍催其归还,如今这俩老夫妻不声不响的就这么死了,这银子该找谁要去?”癞头三鼠目滴溜一转之后,便挺着一张丑恶嘴脸拿出字据扔给张紫宸。
张紫宸接过那张字据,望着上面还未干的字迹,眼中怒意一闪而逝“金员外他想怎样?”
“金员外本是好意,怎料这老夫妻平日看似忠厚,实则奸猾无耻之辈,不过人既然已经离世,金员外也不想多做纠缠,就勉强拿老夫妻留下的田地房契做抵押吧!”癞头三闻言嘿嘿一笑,终于道出此来目的。
“既然如此,我收拾完东西明日再走如何?”张紫宸思虑片刻后没有抬头,只是暗处的另一只小手却死死攥着。
“如此甚好,这些银钱是金员外大发慈悲,怕你冻死街头,留作你日后之用。”在旁一直冷眼旁观的陈二狗闻言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便要扔给张紫宸。
“不用了,金员外好意我心领了!”张紫宸对此视若无睹。
“既然如此,你明日便离开此地吧,我兄弟二人就此告辞!”癞头三两人闻言更是喜出望外,丢下一句话后与陈二狗转身离去。
鹅毛大雪陪伴着呼啸寒风吹入张紫宸的衣襟,冰凉刺骨的寒意令他身体微微颤抖,夜已深,在这钟离镇乱坟岗外围两座不知何时平添的新坟前,张紫宸跪拜着,片刻之后一语不发的他缓缓起身,捡起地上的包裹,最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