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没有让我思考太久,我就在垃圾堆里找到写着我的名字的音乐书,只是崭新的音乐书已经破烂不堪,目录页跟最后几页已经被撕掉,散得到处都是。
我捧着脏兮兮的音乐书,低着头,愤怒已经不足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我冷笑一声,在所有的目光中,拎着书本,一步一步走回教室,走廊上正聊天的同学,看见我的样子,全停下说话声和嬉笑的动作,楞楞地看着我。
“找到了吗?”郭晶冲过来,挡在我面前,一双眼睛盯着我拎着书的手,“啊!怎么这么烂?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啊。”
她的话引来无数同学的冷眼,她在他们的瞪视下,声音逐渐变小,突然缩回壳里,带着小心翼翼,以及些许讨好,我一把推开郭晶,走上讲台,把破烂的音乐书狠狠摔在讲台上。
有些一直注视着我的同学,看着我发疯的举动,流露出讶异的神色,我就在他们的表情中,查看,谁才是罪魁祸首,可惜他们除了讶异,什么都没有。
“说说,这是谁干的?”我扬起更加破烂的音乐书,冷眼扫过他们的表情。
“敢做不敢担吗?”
我克制着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举起来的那只手,已经因为不停窜上来的火气,微微发抖。
“是我,是我丢的,怎么样?”从教室后门踏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双手环胸,姿态高雅,她一走进来,班里的同学就唏嘘了,她是谁?她是我们班的音乐才女,不足12岁,就已经是钢琴十级,在这个小镇里,神一样的女孩子,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会有一班小跟班,美其名是同学,其实就是她的跑腿,她跟李秀出名是不一样的,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有人恨她也有人喜欢她,当然,有一个人是怎么样都不会恨她的,就是音乐老师。
最重要的是,她是张楚的同桌,那时懂爱吗?不懂,可是有同学就很小声地说过,音乐才女姚瑶喜欢张楚。
喜欢是什么概念?我都没好意思说,只是听到的时候,脸很不小心地红了。
那时纯纯的我,纯纯的艳阳天……
“你凭什么丢我的音乐书?”我眯起眼睛,她连回答都带着不屑,眼角吊得高高的,一副盛气凌人。
“就凭你总缠着张楚,你家不是有一个很优秀的姐姐吗?干嘛非要张楚给你补习,就你这个年级倒数第一的,张楚再有能耐,也没办法令你及格的,今天撕你的音乐书,也只是给你一个警告,离张楚远一点,李秀的妹妹!”最后五个字,她是咬着牙齿说的,她话音一落,所有讶异的同学,开始附和她的话。
“没错,浪费张楚的时间,下课他都没时间跟我们打篮球了。”
“补什么补,陈老师都对你失望了。”
毒辣的言语,直指着我,每一个蠕动的嘴唇,都说着让我愤怒的话,姚瑶带着冷笑,就那样,远远地,看着我,仿佛很满意她造成的情况,被人指责的感觉,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又开始敲击我的心,疼得我就快掉下眼泪。
我捏紧手中的书本,动动嘴唇,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喂,你们不要这样说李优,是季老师让张楚帮她补习的。”郭晶突然大声喊道,她这一喊,令所有同学的目光唰地看向她,那种凌厉的目光,使得郭晶突然后退了几步。
“你跟李优一样喜欢撒谎!季老师那么讨厌她,怎么会让张楚给她补习?撒谎的人最讨厌了。”一女同学尖酸刻薄,她伸手推了郭晶一把,郭晶猛地就摔倒在地上。
郭晶的摔倒,引来一片人的嘲笑,我眼角扫到窗外张楚正东张西望地往班里走过来,我丢掉手上的书本,快速地跑到姚瑶的位置上,一把拉开她的书包,丢在地上,在所有人讶异的眼光中,我狠狠地踩上那个有着蝴蝶结的漂亮书包。
“李优,你干什么!”姚瑶尖叫。
“快,快拉住她,那是我妈妈在国外买的书包,拉住她。”
很可惜,蝴蝶结被我脏了,蓝白条纹的书包也一片狼藉,没拉拉链的书包里掉出几本钢琴练习册,我弯下腰,抓起她的钢琴册,就开始撕,只有一页纸掉下来,我就被人推到在地,那人伸手抢我手里的书本,我不给,于是有越来越多的同学涌上来,众人的怒气,堆积已久的怨气,那些嘲讽的声音,此时全化成打我的力气。
我的头发被人揪住,脸上被抓出几条细细的血痕,风一吹就疼。
衣服被人东扯西扯,不知何时,有人甩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
其实我也有反击的,我记得我伸手抓花了一个女同学的脸,一个男同学的裤子被我拉了下来,当场有女同学尖叫的声音,只要我手抓得到的地方,我就是用狠劲去抓,去掐,去打,指尖陷入肉里时,我发狠地掐,我只要他们也疼。
然后,我的头部就被人撞到桌角。
在我疼得分不清脸上的汗水,还是泪水的时候,神智已经不清,张楚把我拉起来,快速地带往医疗处。
我趴在张楚的身上,用劲全身的力气吼道,“我讨厌优秀的学生,我讨厌李秀,讨厌张楚,讨厌姚瑶!”
被我骂的张楚,身子一僵。
我看到常青树了,它对我笑,它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我都这样狼狈,这样狼狈了。
到了医务处,我低垂着脸,手臂一片红红的,嘴角的血已经干掉了。
可是我还是浑身疼,一个劲地疼,疼得我想要跟任何人同归于尽。
“妹妹!”李秀跑进来,她的声音很紧张,我听见却身子一僵。
我为什么要垂着头,我就是不想看见任何人,最不想见的就是李秀和张楚。
“她怎么了?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温和的李秀,此时尖着声音责问张楚。
“李秀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郭晶小声地说道。
“好了,她很抗拒你们,你们先出去,我帮她看看身上的伤。”去找碘酒的医生阿姨走进来,两手一挥,将他们三个赶出去。
顿时,医务室安静下来,我的手被阿姨抬起来,红药水沾上去时,疼得我猛吸一口气。
“你才多大啊,就跟人家打架,门口还排着队呢,都是被你打伤的,小女孩,下手别太狠。”阿姨把我不肯抬的头猛地抓起来,满脸的泪水倒映在她的眼里,狼狈披头散发极其脆弱的我,我难堪地闭上眼睛,她的药水碰到我的额头,又是一阵一阵抽疼。
当我擦完药水,我还想继续赖在医务室,医生阿姨二话不说地把我推出门口,出到门口,我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刚擦上药水的地方,突然又疼起来。
三年一班的同学,三分之一的同学,带着伤,还有些一脸难堪地提着裤子,排在医务室的门口,看见我出来,每个人的眼里都或多或少闪过害怕,有些胆大点的在我眼睛扫过去的时候,细小地抖了下肩膀。
李秀走过来,一把揽住我,推开挡在门口的同学,带我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