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有些人对待亲人就如同吸血的蚊子,冷不丁就要在你身上狠狠咬上一口。虽说不痛,但也让你麻痒难受。】
徐丽丽目光呆滞地看着医院的天花板,一动不动。她刚刚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镜子了,自己的额角有一道长长的口子,缝了两三针,现在还贴着方形的绷带。镜子里的女孩容颜消瘦,在医院的几天下巴就尖成了锥子,一低头就能在锁骨处戳出一个洞来。虽然伤口很小,医生也说愈合的很好,可是她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一道伤疤,缝了针的!她甚至能想象出当她重新在学校出现的时候,那些嫉妒她、痛恨她的女生有多少讥讽侮辱的话等着她。她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每一个都是她被那些女生围起来,千夫所指,万夫所骂。睡不好、吃不香,眼底是一圈深深凹进去的青色。她哭着赖着不肯出院,一定要做手术把疤痕消掉。徐母打她骂她,嘴里喊着:“你非要在这里烧钱是吧?你个死丫头!”她发狠对母亲说,如果不做手术,她就去警察局告徐开利,说他想杀她,让他坐牢!
徐母被她逼得没办法,不理她了,只把她留在医院生死由天。弟弟也只跟着母亲来过一次,两人没照过面。否则依徐丽丽的性子,两人恐怕还要打一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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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锐每周末都会到粥店跟在齐师傅后头帮忙,切菜,熬粥。客人点了粥品,先从大瓦罐中用一米多长的直柄汤勺舀起滚烫的白粥,手腕一抖,白粥顺着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入灶火上的铝锅中,等米汤冒出细密的小泡,将处理好的配料按不同的顺序放入粥水中。有些配料经得住熬煮,而且越煮越香,就要提前放;有些配料容易熟透,就要后放。香菜葱花更是只要起锅前才撒上去,太早放在锅里温度太高,从厨房到端上桌的这段时间就会失了清翠的颜色和特有的葱香;太晚放,又不能让所有香味完整的融为一体,达到至臻的境界。所以齐师傅才会评价说铭锐火候精准,早一分太生,晚一分太烂,不早不晚,刚刚好。这人就要想煲粥一样,经得住熬煮,才能在揭盖的最后一刻,散发出恒久的香味。
铭锐放下最后一碗粥,放在窗口,摇了摇放在窗边的金色铃铛,清脆的铃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引来所有人的注意,有些人甚至坐不住,准备起身过来。
“一百八十六号……”
几个人沮丧地坐了回去。
“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啊……”
铭锐拿着毛巾擦了擦手,挂了起来。
外头戴军等了他有好一会儿了,是关于菜源的事情。星河花园楼上的菜地一直在种着,但显然供不应求。戴军在几个农业基地奔波,商讨了许久,确定了一些菜类的供货,虽然比不上空间的菜质,但也相当不错了。铭锐摘下菜叶子,生吃了。嚼了一会,才点点头。
戴军说也请齐师傅看过了,齐师傅说比不上之前的菜,但这种品质已经很不错了。菜店开始装修,因为不宜大动,影响粥店生意,所以进展有些缓慢。按照之前的计划,菜店这边是装修成包厢,供粥店使用。
粥店也开启了外卖模式,在原来的菜店门口开了一个小窗口,作为打包外卖的地方,现在只是限定早晚一个小时,就这样那排队的人都从街头站到街尾还要拐个弯。
粥店生意红火,铭锐心情也很好。只是等戴军说起了二伯家的事后,那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这件事还是戴军去星河花园那里摘菜运送的时候撞到的,有个中年妇女样的人站在铭锐家门前拍门叫喊,他也没说自己认识徐铭锐,只是在邻居被吵出来的时候跟着听到了缘故。
那个女人说自己是铭锐的二伯母,不放心铭锐铭雅两个小孩子单独住在一个房子里,没大人的照顾,想要让他们回奶奶家。言语里还支支吾吾地说家里有人出了点事,希望他们回去看看。因为邻居也不太清楚铭锐他们的行踪,二伯母只好空手而归。因为事关老板,戴军帮忙打听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关于二伯母家里发生的事情,那天在她家打麻将的阿姨大妈都帮她在小区里传开了,谣言传得凶,起初还是姐弟两吵架,后头你一言我一句地添油加醋,就变成了姐弟俩打架打进了医院,生命垂危。
哲煜和铭锐一起出门,跟铭锐说了一声就提前下了车,只是每天傍晚铭锐准备回家的时候准时等在店门口,接铭锐回家。他今天来得早了点,正好听到戴军和铭锐聊起这件事。
回家的路上,哲煜自然问起这件事,他知道铭锐对二伯家由衷的反感和疏远,如果铭锐烦恼,他会出面帮忙。
铭锐摇摇头,分析道:“二伯母能找到这,而不是打电话给我父母,说明事情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我请戴叔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看看怎么处理吧。不管怎么说,我是不想接触他们了,特别是铭雅,最好让二伯一家离她远远的。”
两人并肩走着,街上人潮往来,各个行色匆匆。那些陌生人自成一个世界,在两个世界边缘有一道难以跨越的深壑。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胳膊不免碰到一起,那种温热的触感,恍惚惊醒了他们,原来身边早已有了陪伴,他们独自漠漠前行的路,终于等到了另一排并行的脚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已在身旁,眉眼依旧。
心情轻松,提起二伯母的时候铭锐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真是难得,我二伯母竟然还找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要我们回去住。”
“他们家有人出事,跟你回家住有什么关系吗?”哲煜对此颇有疑问。
哲煜没有跟二伯母接触过,自然是想不到有些人对待亲人就如同吸血的蚊子,冷不丁就要在你身上狠狠咬上一口。虽说不痛,但也让你麻痒难受。但是铭锐跟她相处了很久,只要转念一想就知道他这位二伯母是想做什么了。
“她一向是花别人的钱大方,花自己的钱心疼。有人住院肯定要交钱,她是想到我们身上掏点钱出来。”
哲煜对这些弯弯绕绕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铭锐索性说得更加明白。
“之前假期我们住在奶奶家,我父母每个月都会给她照顾我们的生活费。现在上学了,我们不住在那,她就少了笔收入。”
不止这些,之前铭锐兄妹俩身上有父母给的一点小钱,二伯母也要千方百计地弄过去。什么在饭桌上说现在菜价又涨了,自己在家做饭做家务,没办法出去挣钱,还多出两张吃饭的嘴……说得铭雅无地自容,自己掏腰包给二伯母买菜钱,就这样还要被说成在家白吃白喝不干活的大少爷大小姐。
“你说……”
哲煜也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她会不会去学校找你/我?”两人异口同声,做出了一个相同的推测。
班主任办公室。
“文静老师,你们班这次考得不错啊,这次年纪前十名你们班又多出两个。”坐在佘老师办公桌后面的那位何老师对她笑呵呵地道。“那个徐铭锐的数学考得很不错啊,你们班这次数学平均分超了一班零点六啊。”
“是吗?我来看看。”佘老师一听,惊喜道。忙打开电脑,查阅教务处刚刚发来的各班的统计成绩。
成绩表在眼前放大,佘老师激动地呼吸急促。本来听何老师说她还不太相信,心里觉得就算有人进了前十,应该也就是第九、十名。班长一向成绩优异,屡次荣登榜首。没想到这次他降到班级第三,但是年纪排名还是跟上次一样,第七名。以往前五一向被一班全包的,突兀地闯进两个陌生的名字。第三名,楚哲煜。与一班的另一位同学并列第四的,徐铭锐。
佘老师有些不敢置信,秋锦中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现在可以说是不同于以往。基本上能稳定在年级前十名的都有很大的可能可以上信和中学,这样一来,这前十名的排名表的含金量很高。上一届考得不算特别好,但也有九个人上了信和中学,其中两个是有特长加分。如果她教的班里能多出两个同学能上信和高中,那对她的教学能力是非常大的肯定。
佘老师关掉总分成绩表,打开班级各科成绩表。看到这,佘老师才稍稍放下心来,确定排名是真实的了。这两位同学是数学占了很大优势,这次数学出的有些难度,数学做得好了,名次有很大的提升。
楚哲煜是新转来的同学,她对他之前的成绩不了解,但能考得这么好,肯定不是从后门进来的,她也松了一口气。看到徐铭锐的成绩单,佘老师笑眯了眼。徐铭锐在班里不太引人注意,和班里同学打不起来也玩不起来,她有些担心他的性格发展。但是徐铭锐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能够进到年级前五十。这次突飞猛进乍一看很是让人意外,但看来是之前一直积蓄的实力表现出来了。有些学生可能平时学的很好,但是一到考试就发挥不出来。只要一直保持学习态度和学习方法,一段时间后一定能有所突破。看,徐铭锐这次就发挥出全部实力,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
办公室里安静无声,每个老师都在对上周的成绩做总结,把每个学生的各科成绩翻来覆去的作对比。
徐母气势汹汹地把门一拍,绿色的铁门发出巨大的“哐当”一声。她闯进办公室,大声喝问道:“哪个是徐铭锐的班主任?”
好几个老师被她吓了一跳。有位比较年长的老师有些生气,她问道:“你有什么事?你是徐铭锐同学的家长吗?”
徐母一肚子火,连饭都没吃,一大早就跑来这里。结果学校保安不让她进来,说是上课时间,无关人员不得进入校园。她跟保安纠缠了很久,等有车开进校门,趁保安不注意溜了进来。在这里找了很久,也没看到徐铭锐那个小兔崽子。正好看到这里有个初三班主任办公室,火气一冒,就直接冲了进来。
“谁是徐铭锐的班主任?”她也不理会那位老师,旁若无人地大声问道,声音嘶哑难听,几个老师都皱紧了眉头。
佘老师站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我是徐铭锐同学的班主任,办公室有老师要工作,不方便说话,我们到外面说吧。”
她先把徐母坚定地请出办公室,在走廊上和她对话。佘老师执教二十多年,不是没见过胡搅蛮缠的家长,对于这些家人,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简单几句话就把徐母的嚣张气焰先压了下去,等问到徐母的身份和来意,徐母开始有些支支吾吾,只要求把徐铭锐叫过来。佘老师见问不出什么,于是请路过的同学把徐铭锐叫过来。
这会儿下了第二节课,是课间操时间。初三同学可以到下面走走,也可以呆在教室。一位同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前门的同学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前排的同学大声叫道:“徐铭锐,佘老师请你去办公室喝茶!”
铭锐歪头冲哲煜了然地笑了笑,站起身。哲煜拉着他,道了句:“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