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着唱着，那悠扬的林籁泉韵不知不觉变成了小孩子稚嫩的嗓音，跟着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哼着熟悉的旋律。
小女孩肉嘟嘟的小手撑着下巴，头上的牛角辫也跟着韵律微微摆动。“呐，阿晖，医生爷爷说你以后两三个月检测一次就可以了，那是不是就有更多时间陪我玩啦？”说罢张开两条小短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圆。
“嗯，是啊。”男孩的脸有些苍白，眼中还布着几条血丝，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神情却是格外高兴的。他轻轻咳嗽一声，道：“等过两天我们去公园放风筝吧，上次答应过你的。”
“耶！太好了！”女孩高兴地一跃而起，却不小心撞到了男孩身上，痛得他顿时发出了“嘶”的一声。
“啊，阿晖，对不起！”她手足无措，想帮他什么忙，却越帮越乱。
“阿晖，你们在干什么呢？”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小女孩“啊”了一声，扭过头，莞尔道：“叶伯伯好！”
男人摸了摸她脑袋，走近看了看床上的儿子，“感觉好一点没？”
男孩点点头：“好多了。”虽然还是淡淡的语气，气氛却比先前二人独处时沉闷了许多。
男人见状也不再多言，低声叹了一口气，“那注意休息吧。我晚上有事，你就去悦悦家吃吧，她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说罢又转头对一旁的女孩吩咐道：“悦悦，就麻烦你陪阿晖哥哥吃晚饭了。”
“放心吧叶伯伯，我一定不会跟哥哥抢排骨的，对吧？”女孩向床上的人做了个鬼脸。
男孩似没听见般，垂头闷不做声，女孩却感觉到了他的闷闷不乐。待男人走了，她才上前握住他的手，“阿晖，不要难过了，就算伯伯不在，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哦。”
“嗯……”男孩抬眼看着面前小人真挚的眼神，晶莹剔透的眼珠像是覆上了一层坚定的光芒，粉嫩嫩的小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指。他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喃喃道：“谢谢你，悦悦。”
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叶清晖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车顶，他的意识逐渐清醒，想起了自己身处何方。
车内一片宁静，除了后排那个男人沉睡时发出的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隐隐约约听到窗外传来黄毛的声音，似乎在嘟哝着什么。而一直开在他们前面的马自达也停在原地。
他向外面望去，果然看见黄毛正围着车子踱步，对着手机说着话。而言久桓则看着草原吸烟，林悦和宁栀两个人百无聊赖地倚着车门，好像在欣赏风景。叶清晖这才发现，刚刚还晴朗着的天空此刻已经暗沉了下来，前方的天边有云朵变化着模样，有的云开始和地际线交接，融合成混沌的一片。
叶清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拿起单反对周围的场景一阵快拍。
“这是要下雨了？”他放下相机，这才问对面的两个人。虽然是一个疑问句，可他反倒更像在下一个定义。
“是啊。”宁栀伸了一个懒腰，脸上仍然是困困的倦意。“这雨下起来是不会停了，咱们今晚怕是要在草原上留宿。”
“你怎么知道这雨不会停？”叶清晖有些好奇地问宁栀。
宁栀弯了弯嘴角，“猜的。”
叶清晖觉得这人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了。
言久桓抽完一根烟回过头，见到他们三个都伫立在那，便走了过来，向他递过来烟盒。
叶清晖摆手，“我不会抽，谢谢啊。”
言久桓也不甚在意，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叼在嘴边，正欲点燃，好像又想起旁边还有两位女士似的，颇为无奈地将它重新塞回裤子口袋。
“黄毛刚才打电话问了气象台，下午和晚上都会有雷阵雨，这里的暴雨可不是开玩笑，看来今晚我们就只能在草原上过夜了。”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尽量让他安排条件好一点的牧户，不会有狼的。”
这话说得跟宁栀没差，叶清晖点了点头，“我们倒是不着急赶路，那就麻烦您了。”
黄毛打完电话回来汇报，说是已经找人联系到了一家牧户，离这里三十公里左右，开得快些二十分钟就能到。
言久桓点头表示知道了，招呼他们上车，“尽量赶在雨下起来前到。”
黄毛插入钥匙，却打了几次都没把火打燃，到最后竟然连点都点不起来了。
“下车看看怎么回事。”言久桓说道。
黄毛打开发动机检查了一番，低骂了一句，对同样走下来的言久桓说道：“估计是转速传感器坏了。”
“现在能修好吗？”
“这个……”黄毛犯了难，“我还真没自己修过传感器，不敢保证。”
前面车上的宁栀感受到后面迟迟没有发动的趋势，便从驾驶位走了下来，过来问道：“怎么了？”
“车坏了。”言久桓言简意赅。
“点不起火，我猜是转速传感器坏了。”黄毛补充道。
“哦？”宁栀绕着车转了一圈，甚至打开车门看了看仪表盘，笑了。
“关传感器什么事，明明是你的车没油了。”
“不可能！”黄毛惊了，刚刚一着急连仪表盘都没仔细看，此时一瞧，油表已然在红线以下，自然打不起火。“这是怎么搞的，我昨晚明明加满了啊。”
“可能路虎比较吃油？”宁栀玩味地说了一句，黄毛的脸顿时红了少少。
他们走到油箱盖处，发现搬钮还是好好盖着的，地面上却不知何时已经积了一大滩油渍，呛鼻的气味愈来愈浓烈。
她蹙眉：“糟了，恐怕是漏油了。”
言久桓转身问道：“有带汽油吗？”
“没……”
宁栀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她看了眼后面坐着的人，“漏油的车有危险性，不然你们都上我那部去吧，我打电话叫交警来拖车。”说完掏出手机。
“只能这样了。”言久桓点点头。
于是叶清晖和林悦都从车上下来了。“你看，老虎果然没有马厉害吧……”林悦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迅速被叶清晖捂住了嘴。
黄毛正郁闷着，看言久桓朝他使了个眼色，便快速来到他身边。
“怎么不备油？”
“最近油价上涨得厉害，存的明明够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黄毛典型的实用主义，勤俭持家，很会节约钱。
“他刚才一直在上面睡着？”言久桓看了眼车厢内睡在后排的男人，脸色有点阴郁，倏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应该吧。”黄毛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
言久桓沉默了会儿，天边传来一声闷雷，他抬头看着愈加阴暗的天色，想了想又往车内一指，“把他叫起来，先坐上车吧。”
“后排放满了货，你们几个在前面挤一挤吧。”宁栀言简意赅。
林悦蹙起了眉头，“这……怎么挤啊，难不成让我坐你腿上？”她无助地瞅向叶清晖。
叶清晖也觉得这样不太妥，便上前跟宁栀说好话，“宁小姐，你还是把货清清，空一个位置出来吧？”
宁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座，低声叹了口气：“男人怎么也这么多事。”不过还是上前去收拾了。
被抱怨了的叶清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刚好看到冲锋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表情有点戏谑。
因为最后一排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好不容易才腾出一个单人位，林悦自告奋勇坐到了后面，剩下黄毛挤在两个大男人中间，大眼瞪小眼。“你怎么不坐后面去啊？”他小声咕哝道，似乎对身边不是佳人而是男人有些不满。
坐在副驾驶的言久桓瞥了一眼油表，“你这油也不多了啊。”
“哦，”宁栀面不改色直视前方，“我后面还备着一箱呢。”
“……”言久桓无语凝噎。
黄毛看到老板连续吃瘪，心里对宁栀是佩服不已，但是嘴上自然是要帮亲不帮理的，便嚷嚷道：“哎，那你刚刚怎么不帮帮我们呢。”
“我没想到啊，还以为像这种高级车灌的都是橄榄油或者马油呢。”
这人，说话总是带着刺儿。这下连黄毛面色都有些悻悻的了。
宁栀的心情却很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方向盘，不自觉地瞟了眼倒后镜，却瞥见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个冲锋衣正盯着她，嘴角微微勾起。
见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注视，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又投向了别处。
她的心里莫名有点发毛，还好没过多久车子就开上了一条岔道，再往前跑了约五分钟，眼前就浮现出一串顶部圆中有尖，中间宽大浑圆的白色蒙古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