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涯无法修行,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却还要操心女儿的事情,这让苏无涯看上去显的很苍老,他本身已经是一个老人家。
看着画中的女儿栩栩如生的样子,苏无涯看了一眼作画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叹口气,然后将画递给道明,道明接过画,赞许的点点头,然后将秦洛的画拿出来,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直接丢掉,交给了苏无涯。
苏无涯接过秦洛的画,看了一眼,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将秦洛的画递给身边的人,那人打开一看,顿时显得有点恼怒,直接将画撕得粉碎。
苏无涯似乎没看见那人的动作,看着道明,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在清心宗可还好?”
“他很用心,在清心宗十年极少出门,不知遭遇过什么机缘,竟能够将破裂的灵泉修复好,修行资质应该更胜从前了。”道明并不显得高人一等,自己既然把秦洛当朋友看待,那眼前这位似乎也是自己的长辈,只是差了上万年的岁月,他很难对苏无涯保持尊敬,只能用平等的语气答道:“他终究不是一个废物。”说完,看了一眼苏无涯身边的那个人。
“小孩子闹脾气,您别见怪。”苏无涯笑道:“自从我那丫头失去消息后,我已经派出了很多人,但七八年了,没有任何消息,我只知道那丫头还活着,现在应该在中原,可是中原那么大,谁能知道她在哪?”
“我也不确定能否找到,但我去了,终究会找的容易一些。”道明说道:“虽然我没去过中原,但也知道中原有太多的危险,我劝你还是让你派出去的人回来吧,免得徒增损失。”
“好。”苏无涯只想了一瞬,便痛快的答应了,道明也不多留,道了个别,便走了。
“老爷,你为何相信他?”苏忱在道明走后问道。
“因为他可以相信。”苏无涯说道:“倒是你,确实该找个伴侣了,那丫头孩子现在都十四岁了,你还放不下?”
“夫人走了快四十年了,您不也一样没有放下?”苏忱和苏无涯很熟悉,提到夫人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似乎再说着一个无关重要的人。
“她终究为我生了两个女儿,但那丫头呢,居然因为要和你成亲而离家出走。”苏无涯也并不因为苏忱提到夫人而有一丝变化,依旧平静。
“人其实最难做到的事情便是忘记。”苏忱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总是这么执拗。”苏无涯叹道:“不过你有更长的时间去淡忘,我倒并不是很担心,刚才那人说洛儿能够修行了,十多年时间没见,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什么样子了。”
“最后一份情报表明,清心宗以小少爷懒惰不修行,而将其关了禁闭,我想清心宗是在为小少爷隐瞒什么。”苏忱说道。
“不是清心宗为洛儿隐瞒,应该是刚才那个人在为洛儿隐瞒,这也是我为什么相信他的原因,洛儿终究能够好好的生活了。”苏无涯说道,眼角不自觉的*了。
苏忱看着地上那些被他撕碎的纸,然后说道:“小少爷应该花点时间学习作画。”
苏无涯笑了,苏忱很少会说一些有趣的话,此时为了宽慰自己,倒也难为他了。
“忱儿。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或许哪天我走了,身边只有你会在我身边了。”苏无涯笑了之后,平静的说道,他对死亡看极为平静,但对一些事情却饱含留恋。
“老爷的身体,再活个几十年也没有问题。”苏忱想到眼前的老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何尝不是把苏无涯当作自己的父亲?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其实我对自己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苏无涯想到过往的那些事情,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苏忱很久没有见过苏无涯笑了,今天那个人的出现,真的让苏无涯能够放心小姐的事情了?眼前的老人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有那么多姿多彩的生活,自然是应该满足了,但小姐不在,二小姐也不在,就连外孙,弟弟也不在,他不相信苏无涯能够真正的满足。
苏无涯看到苏忱的表情,就猜到苏忱在想什么,便说道:“那些人都是能够活的更长久的人,总有一天,我肯定是要先他们而去,其实不在也好,我倒是清静些,只是到时候要麻烦你了。”
“老爷今天是个应该开心的日子,怎么老是说这些话。”苏忱有点不高兴的说道:“不管是小少爷能够修行,而且资质更好,还是有清心宗的大人物愿意去寻找小姐,这些事情都是很值得庆祝的。”
“人老了,总是会啰嗦一些,苏忱啊,你去备点酒菜,今晚我肯定睡不着了,我们一起喝一点吧。”苏无涯说道。
有人感慨自己老去,也有人在伤感自己的年轻。
黄念总是觉的自己长得很慢,长得慢便只能依旧是小孩子,小孩子只能做小孩子的事情,而别人也只会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尤其是那个最不应该把她当孩子看待的人。
黄念很喜欢秦洛亲昵的摸自己的头,却又很不喜欢,他能感觉到秦洛是以一位哥哥的身份去摸自己的头,而不是他应该有的身份。
黄念知道今晚很难再静下心修行,便干脆放弃修行,思考一些问题,比如秦洛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比如自己什么时候才算大人。
秦洛因为放下了心,也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一晚的假,修行本就是为了生活,但生活不应该一直修行,不然生活有什么意思,修行有什么意思。
今夜很多人都没有修行,没有睡觉。
邱静羽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也在看着哭泣的邱静羽。他们父女二人很少交流,宗主也很少见到邱静羽会哭,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感慨自己的女儿终究还是长大了,然后抱了抱邱静羽。
道明正在去往中原的路上,没有任何坐骑,甚至连法器都没有,他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警告了不少人,应该能够让清心宗继续安定一段时间。
天空中的月并不因为人类的情绪而发生任何改变,依旧在它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夜比不长,所以一夜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人想明白所有的事情,那些郁结在心里的事情只能继续郁结在心中,如往常发生的事情也依旧如往常那般发生。
秦洛却不管那些事情,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上学,下学,修行,这本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但秦洛做了十几年比这还枯燥的事情,竟也不觉得枯燥,尤其身边还有两位美女相伴。
很美女同行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但如果你没有资格拥有这个面子,就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耻笑,秦洛曾经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得到一个结论,自己真的很帅,于是他觉得他有资格拥有这个面子,别人的耻笑,对他而言,完全是赤裸裸的嫉妒。
一个人烦心的事情少了,开心的机会也就变多了,黄念很开心秦洛的变化,自她觉醒以来,秦洛都给人一种活在阴暗中的感觉,此时阳光下的秦洛,似乎更好看。
但对于邱静羽来说,秦洛的变化并不是好事,以前总是她在调戏他,而现在,他开始学会调戏她。
她调戏他,自然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他调戏她,却将玩笑的意味表达的太明显,甚至连黄念都感觉到秦洛只是在开玩笑,但他的调戏又极为有分寸,这让她生不出半分的气,也没有半分的开心得意。
“静羽,又在想什么呢?”秦洛见邱静羽正在发呆,敲了一下邱静羽的头,待邱静羽看着他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你该不是真的在想嫁妆的事情吧?”
“小洛洛,我怎么总觉得你变得......”邱静羽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形容秦洛的变化。
“嘴贱。”秦洛提醒道。
“对,是变的挺嘴贱的,这个词真不错。”邱静羽说道。
“其实我挺好奇的,按理说你一个宗门大小姐,怎么就看上我了呢?”秦洛也并不遮掩,直接问道。
“谁看上你了。”邱静羽恼羞:“虽然我看你顺眼一些,但也没有说看上你。”
“唉,本还想着等过几年,等你大一些,便和你在一起,然后厮混一辈子算了,既然你没看上我,那就算了。”秦洛“失落”的说道。
“这样有意思吗?”邱静羽白了一眼秦洛,说道:“虽然你得到本小姐的青睐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既然你不要这份骄傲,就别拿这事来说。”
“其实按理来说,能得到你的青睐,我确实应该骄傲,甚至应该感激涕零,而后义无反顾的和你在一起,可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吧。”秦洛也很不喜欢这话题,但他真的对他的未来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歌?你还会这么高雅的东西?”邱静羽也不想继续谈论那个话题,便说道:“好吧,希望不要太刺耳。”
秦洛前世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时候会为了放松,自己哼一段前世的歌曲,发现自己的音色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野兽了。
“何必要在一起,让我没勇气,让我独自在这寒冷的夜里,何必要在一起。”秦洛唱了这么几句,便唱不下去了,他记不得歌词。
“这算什么歌?”邱静羽好奇的问道。
“这是书中记载的另一种唱法,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歌了。”秦洛叹道。
“虽然没听过,但似乎还不错。”邱静羽说道。
何必要在一起,自然是不要在一起的意思,秦洛和邱静羽都明白,却都不点破。
“你的理想是什么?”沉默良久,邱静羽问道。
“回家看看。”秦洛说道。
邱静羽不明白,回家看看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拿来作为理想,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
邱静羽本想问,却看到秦洛眼里满是伤感,便住了嘴,然后握住了秦洛的手,秦洛看了眼邱静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秦洛和邱静羽二人很少单独在一起,今天的画面显得有点暧昧,也显的有点唯美,秦洛真想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秘密,然后和邱静羽在一起。
邱静羽是一个很看的开的人,她明白今天秦洛与自己单独在一起,其实是想告诉自己,他并不能够和自己在一起,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勉强的,就如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秦洛,所以他握住秦洛的手一段时间后,便松开了。
“突然感觉,你也不怎么样。”邱静羽说道。秦洛笑了起来,而后邱静羽也笑了起来,两人来了个拥抱,然后邱静羽一拳将秦洛轰了出去。
秦洛被击飞的很远,落在地上,依旧在笑,邱静羽看着秦洛,说道:“我发现你不仅仅嘴贱,原来人也挺贱的。”
秦洛难得的送邱静羽回家,月色下两人并排而行。
宗主站在阁楼看着那月色下的两个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道明曾经对他说过,让邱静羽嫁给秦洛,他也知道邱静羽对秦洛有着感情,自然并不反对,此时看二人的样子,显然是极好的朋友,但也只能是朋友,也不知道那丫头是否还会哭泣。
“静羽,你会不会生我气?”快到了邱静羽的家,秦洛不好继续前行,便止住步,转头问邱静羽。
“其实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轻松,很自在,也谈不上有多离不开你,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邱静羽笑着说道。刚才两个人的拥抱,很有默契,刚才她的一拳,是在将秦洛打飞,也是在将自己心中的一些东西打飞。
“我也是这种感觉,所以我说我们这样挺好。”秦洛也笑着说道。
“嗯。”邱静羽点点头,然后进了自己的家。
既然是挺好的事情,那么就应该继续保持下去,所以还是朋友,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