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曼哈顿区某条街,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缓缓驶在干净的街道上,途径风景优美的中央公园,在一家面包店门口停下。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后座先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士,站定以后,她从车上抱下来两个黑头发的漂亮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子大一点,看起来有五岁,女孩子小,只不过两三岁。
中年女士牵着两个小家伙走进面包店,女孩子一进店就大声叫:“妈妈,妈妈——”
听到女儿娇嫩的声音,丁骏从柜台后走出来,抱起女儿亲了亲。
“乖,今天在家里还好吗?”丁骏柔声问女儿想想。想想道:“想想很乖,想想听玛琳达的话,哥哥不听话,他又玩水枪了。”
说话间,小女孩指了指调皮的哥哥。丁骏看了儿子一眼,见他把小手藏在身后,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自己,很显然是把水枪也带出来了。
把两个孩子送到他们母亲这里,保姆玛琳达女士告辞而去,难得有一个晚上的空闲,她要回家好好地跟丈夫团聚。
她在这对华裔夫妇家工作已经五年,一直和雇主相处得很愉快。
男主人是私立医院的医生,斯文有礼、教养良好;女主人则是新移民,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上东区开一家小小的面包店,夫妻俩经济富裕、儿女成双,过着羡煞旁人的幸福生活。
玛琳达一直在努力学习汉语,为此,她还报了夜校,她很喜欢女主人沈太太,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丽优雅的东方美人,而且,她也很聪明,并不像某些有钱的雇主那样高高在上,她善待所有替她工作的人。
玛琳达走后,丁骏让一双儿女坐在沙发上看画册,端了点心和牛奶过来,放到他俩面前。
“妈妈刚做的栗子蛋糕,每人都要吃一块。”丁骏替孩子们把牛奶倒进小杯子里,给他们一人一杯。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下班?”想想扭着头问。小女孩儿秀发覆额、白嫩皮肤,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双亮盈盈的杏眼会说话,漂亮得像安琪儿。
丁骏疼爱的抚摸女儿的头发,“还要一个钟头爸爸才能下班,你跟哥哥在这里玩,听话,不要走开。”
想想很乖地低头看画册,她的小哥哥念一却不老实,不是在沙发爬上爬下,就是跑到柜台前看里面琳琅满目的蛋糕和面包。
丁骏坐在一旁,看着儿子跑来跑去,脸上始终挂着笑。不管多忙多累,只要看到这双儿女,天大的烦恼她也能忘记。
这家面包店面积不大,但是从选址到装修装饰都是她一手操办,所有的家具全是精挑细选不说,就连店内的古董壁灯,也是从西班牙漂洋过海而来。
五年前,丁骏和沈年结婚的时候,阮崇灏履行诺言,送给丁骏这家面包店当做结婚礼物,感谢她多年来对如欢的照顾,丁骏欣然接受了他们夫妇的好意,几年来一直用心经营着这里。
小店很温馨,除了出售面包和蛋糕,还专门辟了一片区域,摆上柔软舒适的沙发,几张桌子,一面墙各种书籍,专给客人休息,并不另外收费。
很多人爱这里的闲适,也喜欢老板娘的美丽优雅,往往忙里偷闲,买了面包后会小坐片刻,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很多人购买面包的必然之选。
想想摇了摇妈妈的胳膊,等妈妈看着自己,才道:“妈妈,今天幼儿园老师问我们,长大了想做什么,你猜,我是怎么说的?”
“你要当舞蹈家?”丁骏笑问,故意猜错,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自幼对音乐十分敏感,最想当个音乐家。
“不对。我说,我想当医生,像我爸爸那样。”
丁骏笑了,“可是当医生很辛苦啊,爸爸经常去加班。”
“可是,我就是喜欢爸爸。”想想很认真地说。丁骏也笑了,谁说不是呢,她和女儿一样,就是喜欢他。
念一跑过来,顽皮地拿着水枪对着玻璃幕窗喷水,玻璃上瞬间滚落许多水珠,像是下雨一样。
“你这孩子,别闹了,乖乖来吃点东西。”丁骏对宝贝儿子的顽劣十分头疼。
这孩子不知道像谁,只要一睁开眼睛,就没有个老实的时候,偏偏沈年对这双儿女十分疼爱,并不太约束他们,因此孩子们有时太调皮,总是丁骏来管束他们。
在孩子们眼里,妈妈比爸爸严厉,妈妈发话了,如果不听话,会受到惩罚,因此,念一一见妈妈像是要生气,赶紧乖乖地坐到沙发上。
两个孩子长得都十分像沈年,有着和他一样轮廓分明的漂亮五官和浓长的睫毛,丁骏见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拿纸巾替他们擦干净小嘴。
“妈妈,晚上我们去哪里?”念一仰着小脑袋问。
丁骏道:“我们去接爸爸下班吃晚餐,然后去百老汇看一场音乐剧。”
“什么音乐剧?”
“胡桃夹子和老鼠皇后。”
念一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但是一听名字他就十分感兴趣,圆圆的小眼睛看起来亮亮的。丁骏看到他这副表情,心里一乐,简直跟他爸爸一模一样,沈年遇到高兴的事,就会这样眼睛亮亮的。
看看时间差不多,丁骏带着儿女出门,坐车去沈年工作的医院。车在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之后,丁骏打电话给沈年。
大约过了十分钟,沈年从医院大厦出来,看到自家的车里挤出两个小脑袋看着自己,加快脚步向他们走过去。
“爸爸——”
“爸爸——”
两个小家伙争相恐后地叫爸爸,想想更是张开小胳膊要爸爸抱,沈年抱了抱她,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
餐厅里,沈年点菜,丁骏在一旁替孩子们戴上小围嘴,菜上来以后,看着他们父子三人拿着刀叉埋头苦吃的样子,丁骏忍不住笑。
“你吃饭一点都不斯文,孩子们都学你的样。”丁骏笑道。沈年道:“中午有病人来,我吃得少,已经饿了一下午。”
“那你多吃点。”丁骏道,又看着儿子念一,“念一,不要刮盘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刮盘子的声音很难听。”
念一拿着小勺,不敢再刮盘子,忍不了一会儿,他左看看右看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噜透着机灵劲儿,像是在想主意,趁着爸爸不注意,飞快地把自己不吃的蘑菇用小叉叉到爸爸盘子里。
丁骏看到这一幕,只笑着摇摇头,孩子是沈年心头肉,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介意。
一家人正吃饭,门口一对年轻的华人夫妇带着孩子进来,男人的腿像是受过伤,走路有点跛,女人扶着丈夫,小孩子很乖巧地攥着爸爸的衣服。
丁骏认出来,那个男人正是程慕泽的堂弟程铮,叫他一声。
程铮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很惊讶,看到她身边的丈夫和孩子,也明白什么,带着妻儿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一起坐吧,正好我们可以聊聊。”丁骏主动道。程铮没有推辞,和妻儿一起坐下,给他们做介绍,他的妻子叫纳兰格格、儿子叫帆帆。
“你的腿怎么了?”
“四年前出了车祸,我这回到美国,就是在这里进行复健训练。”程铮把他出车祸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效果怎么样?我可以介绍骨科医生给你。”沈年热心道。程铮点点头,“还不错,以前我根本不能站,这半年已经勉强能自己走了。”
大人们交谈,孩子们在一旁玩得热闹,帆帆很快就和小哥哥小妹妹混熟了,三人皆是一口流利的英语,不知道说些什么秘密,都笑呵呵的。
沈年看着他们的情形,笑而不语。
“你们近期有回国的打算吗?”程铮问。丁骏道:“我们打算这个圣诞节回雁京,到时候我要办一个派对,把所有的朋友都叫上,你们能来吗?”
“圣诞节……”程铮算着日子,自己的康复计划还没有结束,但是偷闲数日应该没有问题,很快便答应了。
丁骏微微一笑。
“我也替你们高兴,前几天我大伯和伯母来看我,还问起你,我告诉他们,你已经结婚,过得很好。”程铮忽道。
丁骏听他提起程慕泽的父母,心里不是滋味,程慕泽是家中独子,老人中年丧子,打击极大,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他们释怀了没有。
程铮察觉到丁骏情绪的些微波动,又道:“他们近况不错,去年是我哥去世十周年,他们捐了一笔钱给哈佛医学院,成立了一个以我哥的名字命名的奖学金。”
丁骏点点头,“慕泽泉下有知,也能感受到老人的这份心意。”
程铮嗯了一声,下意识地看看沈年,却见他似乎并不介意他们的对话,不是帮儿子整整围嘴,就是帮女儿把牛排切碎,心里有数,不再言语。
夜晚,把孩子们哄睡以后,丁骏回到卧室,看到沈年坐在床边,好奇地走过去,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摸他脑袋,“你的小脑袋又在想什么?”
沈年看着她,“你还想念他吗?”
“谁?”
“程慕泽。”
“我也没忘记过他呀,想念一个死去的人,是人之常情;但我更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我人生的全部。”丁骏安慰地亲亲他。他在别的事情上或许豁达,只有这一件事,总是不安。
沈年讪讪地笑,“我不该这么问。”
丁骏道:“我倒觉得,你问出来更好。我希望我们之间无话不谈,包括程慕泽。我对他的死,早已释怀,任何人跟我提起,我都不会介意。”
沈年点点头,“我呢?”
“我爱你!每一天,每一刻。”丁骏笑答。
“今年圣诞节,我们真要回雁京?”
“当然,你没有空吗?”
“有,我可以放一个大假。想想从来没回过中国,也该带她回去看看了。”沈年也想好了,要好好享受这个假期,陪陪他的妻儿。
“念一和想想一听说能离开纽约去旅行,不知道多开心。可惜你的假期有限,不然我真想一直住到春节后再回来。”丁骏自从定居美国,惦记丈夫儿女,每次回国探亲都是来去匆匆,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沈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住到春节,过完圣诞我自己回来,等春节我再申请放年假,飞过去陪你们。”
“真的?你一个人能行?要一个多月呢?”
“能行,我期待这个单身假很久了。”沈年狡狯地笑。丁骏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低头又亲亲他。
躺在被子里,丁骏习惯性地依偎在老公怀抱里,跟他说悄悄话。
“一早我跟如欢通电话,她又怀孕了。”丁骏告诉沈年。
“天,她生孩子的速度真快,这是第三胎了吧?”沈年道。
“她和阮崇灏都喜欢孩子,多生几个也无所谓。”丁骏惬意地闭上眼睛,盘算着自己是不是也再生一个。
沈年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你猜我今天在医院遇见谁了?”
“谁?”丁骏听他语气慎重,不禁有些好奇。
“易初阳,带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去看儿科,小孩子好像发烧了,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沈年道。
“那应该是他儿子……他来美国做什么?还带着儿子。”时隔几年,丁骏再提起他,心中早已波澜不惊。
沈年道:“好像是为生意上的事来出差。”
“你跟他交谈了?”
“没有,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护士给孩子打针,孩子坐在他腿上,长得跟他很像。”
“出差都带在身边,看来他很疼儿子。”
“我听说他一直没有再婚。”沈年道。
丁骏皱眉,“你这又是听谁说的?时墨言吗?”
“嗯,是时墨言说的。”沈年如实道。
丁骏冷哼一声,“我原以为男人不爱说这些,现在才发现,原来男人才更碎嘴。”沈年哑然失笑。
半个月后,沈年和丁骏带着一双儿女返回雁京,丁家派了车到机场接他们一家四口。
雁京刚下了一场大雪,道路两旁都是积雪,想想一直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爸爸,这里跟纽约一样,到处都是雪。”
“雁京可没有纽约那么冷,纽约经常有暴风雪。”丁骏拍了拍女儿的背,让她别老趴在车窗上。想想咯咯直笑,搂着爸爸的脖子说悄悄话。
路边过去一辆小绵羊电动车,沈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给女儿看,“想想,看,那是小绵羊电动车,爸爸以前也骑过,带着你妈妈。”
“小绵羊?我妈妈骑哈雷。”念一骄傲地说。
“对,你妈妈就是个飞车党。”沈年大笑。
车库里那辆哈雷已经闲置多年,但丁骏依然很爱惜,经常带着儿子去擦拭那辆车,因此念一一直认为妈妈会骑哈雷。
丁家小楼,一家人早就准备好了团圆饭,就等丁骏夫妇的到来。
丁老太太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在门口等候,迎接她最疼的大孙女和重孙子、重孙女远渡重洋归来,看到车开进来,一阵激动。
丁骏从车里下来,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眼泪润湿眼眶,也顾不得丈夫和孩子了,跑过去抱着奶奶。
上一回她和丈夫回国,是参加爷爷丁兆宁的葬礼,一转眼已经两年过去,奶奶比那时更老,但是疼爱子孙的那份慈爱,依然没有改变。
“念一、想想,过来叫太姥姥。”丁骏把一双儿女揽到丁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看着那一对漂亮可爱的孩子,欢喜地不得了,拿出红包给他们一人一个。
“亲爱的,我们去见爸爸妈妈。”丁骏握着丈夫的手,要跟他一起去见父母。沈年不放心地看看,见孩子围在太姥姥跟前,才跟着她去。
中午,一家人吃团圆饭,丁骏只顾着跟家里人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丈夫和孩子不见了。等她发现,想找他们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们在院子里打雪仗。
丁骏走到门口,看到那父子三人穿得像棉花团,玩雪玩得不亦乐乎,有爸爸在,念一和想想玩疯了,又是叫又是跳。
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丁骏看着满天飘飞的雪花,又看看跟孩子一起玩的沈年,心头被幸福紧紧包裹。如果没有他,她哪里会有眼前的幸福,他是她一切快乐的源泉,是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一直照亮她的前路。
返回房间拿了围巾下来,丁骏踩着雪走向丈夫,替他把围巾绕几圈系在脖子上,“天冷,别冻感冒了。”
沈年抱紧她,冰凉的唇在她温热的脸上吻了吻。念一和想想看到父母拥抱,习以为常,自己在一旁玩雪。
不远处,丁潜抱着一岁多的儿子看着他俩,孩子挥舞着小手,显然是想下去和小哥哥小姐姐一起玩雪,可丁潜并不放他下去。
“爸爸,雪,要玩雪……”小家伙着急而费力地说。
“外面太冷了,你不能去,哥哥姐姐都大了,你还小。”丁潜故意逗儿子着急。
按辈分,念一和想想得管他怀里这个宝贝叫小舅舅,可孩子们毕竟还太小,让他们按辈分叫,他们也很难理解。
小家伙果然中计,哼哼唧唧表达不满。丁潜亲了亲儿子,把他放下地。
穿着熊猫外套,像球一样圆滚滚的小家伙一下地就欢快地往前跑,结果没跑两步就吧唧摔了一跤,身体向下,脸埋在雪地里。
丁潜大笑,跑过去把他拎起来拍拍,见他小脸都冻红了,赶紧替他呵几口热气。
小家伙不哭也不闹,挣脱爸爸的手,依然往前跑,鞋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让他非常兴奋,跑不了几步,又摔一跤。
丁骏见状,蹲下身把他抱起来,捧着他小脸,“我弟弟可真勇敢,来,跟姐姐啵一个。”小家伙咯咯笑,伸出小嘴在丁骏脸上啵了一口。
“哎呦,这小东西好可爱。”丁骏欢喜地要把他抱起来。哪知道,他不让抱,挣扎着要跑去找念一和想想玩儿,丁骏便松开手,由得他去。
“小叔,你儿子好玩极了。”丁骏向丁潜道。
丁潜笑道:“我和绿绿结婚以后太无聊了,于是就生了这小子当玩具玩儿,等他长大了,不好玩了,我们就再生一个。”
丁骏道:“你怎么跟我老公说得一样啊,当初我生了念一没有两年,他就说,再生一个女儿玩玩。”
“爱孩子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丁潜道。
丁骏点了点头,转身去看丈夫,果然见他带着三个孩子又开始玩儿,跑过去加入他们。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