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挂在洗手间门后的那套衣服，用不用我帮你挂到外边啊？一直留在洗手间里好几天都干不了的。”
傅云随口抛出了一个问题，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语气也十分稀松平常，但是问题一出，话筒另一边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瞬间竟然无言以对，让人怀疑沈雨荷是不是瞬间晕倒了。
不过，如果是晕倒，应该有手机落地的敲击声吧。
大概过去七八秒，回魂的沈雨荷这才颤声回道：“不……不可能啊！我昨晚洗澡后，我明明收回房间里了，早上出门前还看到，怎么会在洗手间门后？”
傅云哈哈笑道：“老师，你果然没醉，我总算放心了。”
“你……你怎么可以拿这种问题来问老师，目无尊长！”沈雨荷娇嗔地说了一句，“啊……领导出来叫我进去了，我要挂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复习，我今晚下班比较早，我回买菜回来。拜拜！”
结束通话后，傅云到楼下的门诊给钱女士抓药，写下医嘱，然后打包到箱子里，打电话叫明哥下去过来取件，很快就可以发出去。
上楼吃过午饭，他就回房间复习去了。
这些化学测试题并没什么难度，虽说是往年的高考试题，但是同类型的题目都已经做过，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很容易就能够解开，可是……为什么坐在书桌前半个小时了，还在咬笔头，迟迟没落笔呢？
有一种莫名烦躁的感觉在胸中起伏。
明明没有什么需要去担心的事情。
难道自己生病了？
双手互相把脉，脉象平和，健康人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
忽然，门铃响了。
下午这个时候谁会找上门来？
傅云走到窗户探头往下一看，隐约只看到楼门门有人影，但是站得太靠内了，看不到到底是什么人。
叮咚，叮咚……
门铃催魂曲一样接连不断。
傅云只好硬着头皮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角落的电脑前，按下空格键，待机的显示屏亮起，然后出现了监控画面。
楼门口有一个穿着中年妇女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门口。
应该是带小孩来看病的吧，不过看儿科的话怎么会来妙春堂呢，周围的两条街有好几个有名的儿科门诊，每天都人满为患，只有住在附近的邻居偶尔才会带小孩来给父亲看，父亲去世后，轮到傅云坐堂，也只看过两个小儿病人。
这两人看着都很眼生，不是附近的街坊邻居。
可能是听谁介绍，远道而来的吧。
门铃响个不停，听得人心烦意乱，傅云不得不下去开门。
喀拉……
开门后，傅云看到那个中年妇女的五官，顿时呆住了。
太熟悉了，简直就好像在照镜子。
因为对方的五官跟自己的五官竟然出奇的相似，有一种非常怪异的熟悉感。
傅云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如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话，那站在眼前的这个穿着紫红色披肩，黑色的长裙的妇女，无疑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傅云的长相一点都不像父亲，而是像母亲，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跟傅云现在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都是那么秀气白净。
十多年后的今天，母亲已经老了一些，脸上的皮肤开始松弛，皮肤也变得暗沉，显然生活并不尽人意，不过五官还是跟年轻时差不多，所以傅云第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
她牵着的那个身材瘦弱的小男孩，不用说就是她再婚后生的孩子了。
上次她打电话来求助，傅云当时没有马上答复，没想到这才隔了不到三天，她就带着儿子找上门来了。
林玉珍一看傅云的反应就知道傅云已经认出了自己，她苦涩一笑，道：“对不起……小云，我没有事先给你个电话就直接带着孩子过来了。你在忙吗？”
傅云低头看了那个“小病人”，他一脸懵懂，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和傅云两人是什么关系。
才五六岁的小孩，确实不应该承担这些过于沉重的东西。
“他是叫小宝吧？”傅云还记得上次电话交流的内容。
“嗯，小宝，叫哥哥。”林玉珍轻轻拍了一下小宝的肩膀。
小宝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没有叫出口，而是扯了扯林玉珍的衣角，疑惑地问道：“妈妈……我们不是来看医生的吗？”
“我就是医生。”傅云咧嘴一笑，回身往上楼上走。“上楼再说吧。”
林玉珍带小宝走进去，顺手将楼门关上，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二楼的客厅。
“随便坐吧，我回房间一下。”傅云指了指沙发，然后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傅云这是要去换衣服，在家里穿着宽松的短袖睡衣倒是无所谓，只是接待病人，还是穿正式一点为好，事关个人风格，是不能省略的。
林玉珍让小宝坐下后，在客厅和饭厅之间踱步，目光散漫。
她对这个曾经的“家”应该说是非常熟悉的，过去十多年，虽然多了一些家具，但是大体上的布局并没有太大变化。
时隔多年，但是脑海里很多回忆却为此抹去，重游故地，那些埋藏在心中的片段，又再次涌上心头。
……
五分钟后，傅云穿上一间蓝色格子衬衫和灰色休闲长裤从房间里出来，却发现只有小宝坐在沙发上无聊得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这个小孩还真是安静。
这时，林玉珍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重新换装的傅云，不禁心生感慨，一转眼，曾经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变成帅气的小伙。
“可以开始了吗？”傅云坐到小宝的对面，然后望着林玉珍说道。
傅云感觉自己的心态不错，虽然有一点郁闷不舒的感觉，不过那不影响自己作为一个医生该有的专业态度。
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会愤怒地发泄不满，质问她当年为什么狠心将自己抛弃，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怨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感觉上太陌生了吧……
对着一个陌生人，实在没办法大动肝火。
只要把她的小儿子给治好，大家以后各走各路，再也没有瓜葛，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林玉珍走过去坐到小宝旁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病历和各种检查单，放到了茶几上。
傅云没有翻开病历的兴趣，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就直接介绍你儿子的病情吧，你知道的，我们中医看病不看医院的检查单。”
这句无心之语，让林玉珍心里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的前夫就是中医，自己年轻的时候生病主要也是看的中医，可是后来小宝病了之后，带着小宝在各地的医院奔波，渐渐忘了中医的看病方式。
林玉珍点点头，轻声道：“好的，医院的诊断报告说，小宝得的是亨廷顿氏舞蹈症，是一种基因缺陷导致的遗传病，目前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办法。”
“亨廷……什么来着？”
傅云头都大了，又是莫名其妙的西医病名，这前边肯定是某个人名，真不知道加个人名上去到底有什么作用，上次在电话里不是说儿童抽动症嘛，那个病名反而更加直观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