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甄帅,86年生,A型血,双子座,我不具备双子座的任何表现,却依旧相信着双子座的任何特点,在我出生的那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我感受过改革开放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亲眼目睹过爷爷以及外公辈的心酸与苦楚,在我出生的那年,还没有‘70后80后’这种说法,只有‘这一辈那一辈’这种称呼,我在电视上见过外国人见过外星人见过飞机见过火车,然后见得最多的就是家乡的那条小河以及村子里的那所小学,以及几个一到下雨就脱光衣服到那条小河里洗澡的小伙伴,小伙伴中有男孩也有女孩,那时候我们对男人女人没啥概念,反正感觉大家都一样,女孩也不将男孩当男孩,男孩也不将女孩当女孩,我们就这样在童年的无知无邪中渐渐成长。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图画课上,老师就让男生画水牛,女生画田地,然后将画合起来说:‘水牛耕地,天经地义’,我们当时完全不懂这个老师在说什么,男生只在互相比着谁画的水牛比较雄壮比较勇猛,女生在比着谁画的田地能长出茂盛的庄稼,直到后来稍微懂点男女之事时,才回忆当时教我们图画的那个老师真流氓。
现在的孩子,很早的时候就将男人和女人分的那么清楚,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能将女孩子成功地画成了女人的模样:低胸露乳,丝袜短裤,性感妩媚;男孩子也能顺利地将男人画成了男人:要么高大威猛,要么帅气显露。
在十二岁之前,我的名字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因为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每当喊我的名字时都叫我‘假帅’,因为‘甄帅’听起来有点像‘真帅’,说实话,我的长相和我的名字一点也挂不上钩,男孩说我倒是没什么,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女孩子也当着我面说我‘假帅’。每当我受辱的时候,我就跑回家,拿起镜子照来照去,希望从我的五官以及其协调程度上找到那怕一点与我名字‘真帅’挂钩的地方,可是结果常常令我很失望,有一回我问我妈妈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的名字,我妈妈说这是你爸爸给你起的名字,你问他去,然后我又跑去问我爸,我爸盯着我小巧的五官看了半天说:“你小子怎么一点审美意识都没有,你凭良心讲,你那一点长得不帅?”
我说:“那一点都不帅”
于是我爸拿出镜子和我一起研究着我的五官,我爸看着我的眉毛说:“眉毛密而稠,有男人的气魄,有领导的潜质”
我下意识地摸摸我的眉毛,对我爸的话半信半疑。
我爸又说:“你看你的眼睛,虽然说小了一点,但是小眼睛聚光,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眨巴了下眼睛,表示回应。
我爸看着我的鼻子说:“你的鼻子虽然小,但鼻孔很大,鼻孔大意味着流鼻涕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
我摸了一把鼻涕,承认我爸这话说的的确没错。
我爸看着我的耳朵说:“你的耳朵是小,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你的听力,院子里的老母鸡每次下完蛋‘咯咯’地叫,我和你妈都没听见,你就跑出去捡鸡蛋”
我承认我爸这话也说的没错,每次老母鸡下完蛋都是我去捡鸡蛋。
我指了指我的嘴巴,说:“那我的嘴巴呢?”
我爸将我嘴巴上黏留着的一粒米粒拿掉,说:“嘴唇薄而红润,嘴巴大而充满活力”
我伸了一下舌头,就露出一嘴蛀牙,我爸看着我的牙齿说:“以后少吃点糖,牙齿也能变过来”
听我爸和我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我又照着镜子看了半天,才发现了毛病,我说:“你说的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整体五官看起来有些紧凑并不协调”
我爸说:“美女帅哥都是后来把五官给长开的,那有生下来就定位的?你现在的五官正处在向外扩张的时期,长着长着就长开了”
我对我爸的话深信不疑,当别人再叫我‘假帅’的时候,我就说:“长着长着就长开了”,尽管别人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就这样,我一直在这片土壤生活了十二年。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们一家搬到城里去住,城里的生活和乡下的生活截然不同,我除了每天穿戴整齐以外,脖子上还得戴红领巾,最主要的是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只能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雨水顺着锈迹斑斑的铁围栏流下,外面马路上撑着雨伞匆匆而过的人流……
我就感到特别孤独。
每当这时,我好怀念以前的生活,好怀念那些年脱光了在泥沙里疯打疯闹的童年岁月。
那个时候,我的五官也长开了,真应了我爸的那句话,我深深觉得我爸给我起这名字时的英明,有时我自己照镜子都觉得面目清秀,不像以前那样让我揪心了,当我知道这点以后,心里觉得很开心。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由于不是城市户口,不论是公立还是私立的学校没有人敢要我,我爸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在某领导的皮夹里赛了钱,我才进了一所公立的学校,进去以后才知道,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城里的孩子,我始终不敢跟同学讲我是农村的,我也每天和他们混在一起装作是城里的一样。
我那时懵懵懂懂,似乎很懂事似乎又不懂事,看着我爸跑遍一所所的学校,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就草草决定好好读书,可是由于我功底的不扎实,上课老师又讲的快,这严重导致我的进度和其他同学的进度的不协调,这种不协调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我又开始讨厌读书。
我的同桌是一个典型的城市里生活的女孩,她身上穿的校服永远都是像新的一样干净,红领巾也永远都是红的,她叫钟姗,没事的时候,就会手托着下巴看着我,说:“甄帅,你真帅,可是你的功课为什么那么差劲呀?”
我边削铅笔边说:“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帅,走不快”
钟姗就捂着嘴笑,说:“你真搞笑,长得帅就走不快啦,骗人”
我削完铅笔,桌子上留有一小堆铅笔屑,我对着钟姗一吹,就吹得她满脸都是,钟姗用小手将脸上的铅笔屑抹掉,说:“你真讨厌,你真坏”
我笑的鼻涕流在手上都不知道。
钟姗的学习成绩不错,而且又是我的同桌,这严重导致我软硬兼施死缠烂打地要抄她的作业,开始的时候,钟姗不同意,认为那是她的劳动成果,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窃取呢,后来我骗我爸说学校收作业本费需要钱,我爸给了我钱以后,我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青蛙,回来后放在了钟姗的书包里,钟姗打开书包,‘哇’的一声就吓哭了,我一阵得意,就对她说:“这事是我干的”
钟姗说:“我要报告老师来处罚你这个坏蛋”
我说:“你要报告老师,我就天天给你书包里放一只,而且一只比一只大,一只比一只丑”
钟姗一听,吓坏了,也打消了报告老师的念头,就问我:“你这个坏蛋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你只要给我抄作业,我就对你好,而且经常给你买好吃的”
钟姗想了一会儿,心里掂量了下事态的轻重,就说:“好吧,我喜欢吃草莓巧克力,你买的时候不要买牛奶巧克力;我喝橙汁,不喝可乐;汉堡包要热的,凉了就不好吃……”
她说了一大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实话,这些东西我都没吃过,我说:“你闭嘴!”
钟姗睁着大眼睛,说:“你刚才明明说要给我买好吃的,这么快就变卦啦?”
我说:“我都记住了”
钟姗一高兴,就把作业本递给我。
之后的日子,我每逢抄完她的作业,就坐在阳光下和钟姗一起享受美味的零食,钟姗眯着眼睛砸巴着嘴里的食物,冲我一笑,说:“你真好!”
可是这样美好的日子并不长久,后来老师就发现我的作业和钟姗的一模一样,就把我俩叫到办公室,钟姗有些胆小,浑身抖个不停。
我对老师说:“是我抄她的作业,跟她没关系”
从此我就在钟姗的心里留下了奥特曼般的英雄气概,久久不可磨灭,可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老师直接给我爸打电话,将我爸请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抄作业将会耽误了孩子的前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之类的话。
我回家以后,我爸妈给我上了一晚上的劝说开导课,几乎是声泪俱下,看到我爸妈可怜的样子,我被深深感染,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抄钟姗的作业了。
后来钟姗见我不抄她的作业了,有些悲伤,因为这直接导致她零食来路断绝的问题,我之前对她的‘培养’已经形成了每当课间的时候,她的嘴巴就停不下来的节奏,而现在我的嘴一边咀嚼零食手一边抓耳挠腮,钟姗只在旁边眼睛巴巴地看着我一个人独享零食,钟姗受不了我独享零食时嘴巴发出的那种奇怪声音,有一次对我说:“你不抄我作业可以,这样吧,每天放学你来我家,我给你补课”
我一听这话,觉得于情于理都不会让老师发狂和让我爸妈伤心,于是我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钟姗看着我书包里吃剩的零食袋,又说:“但是你以后吃零食时必须分给我一半”
我有些后悔刚才答应的太草率了,钟姗的目标是我书包里的零食,并不是无条件地付出她的劳动力,我仔细琢磨着自己的现状:其实功课上不去,自己吃零食时也没心情。我一个人吃零食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只为了让钟姗看着我,我心里就觉得特过瘾。
钟姗看我有些迟疑不决,眼里有些着急,希望我赶快将她的‘附加条件’也一起答应下来。
我沉默了许久,就说:“好吧”
然后钟姗就笑了,我第一次发现钟姗笑起来竟有些小美人的模样,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钟姗张开口在我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然后怕我叫出声来,又赶忙松开,用小手给我轻揉。
钟姗边揉边问我:“还疼不疼呀?”
我做了一个奥特曼的动作,说:“不疼”
后来我们放学后就手拉着手去她家写作业,写完作业她就给我补课,补完课就一起在她家看奥特曼,经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的成绩上来了,但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给钟姗买了三年的零食,后来我们考入不同的高中,就分开了,那段也不知是友情还是爱情的日子让我不再惧怕学习,每当想起,心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钟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