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钟希同听到耳边有一丝奇怪的声音,慢慢的睁开眼看了看眼前景象,心里顿时坦然。
自己一定是死了,入了地狱了。不然怎么会有两头的蛇呢?
那家伙通体赤红,不知何时攀附在自己的身上。瞪着眼睛,好像不怀好意的瞧着自己。如果钟希同不是以为自己死了,一定会吓死过去。
不过,这个家伙好像和自己一样受了重伤,动弹不得了。扁扁的躺在那,一动不动。
钟希同扫了一眼,不远处竟然有一只掌大的蜘蛛,乌黑如墨,双眼却亮的吓人。
呵呵,原来对面有敌人,怪不得这两条蛇这样安分。
它们显然已经交过手了,结果就是伏在自己身上这两头战败,并且现在面临着和她一起被咬死的局面。
钟希同动弹不得,全身的骨骼都像裂了一般。她叹了一声,想过自己很多种死法,殊不知要葬在这个阴冷潮湿、孤寂无人的洞穴里。
抬眼看了看,匕首就在自己腕边。在这个昏暗的地方闪着微微的光,钟希同轻声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一起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你们两条蛇命,怎么也得升三级吧?”
说着她动了动手指,在匕首锋利的刃上一划,血腥气让双蛇一下子振作起来。它们吸食着血液,蛇腹鼓胀起来,蛇身更加鲜红。
钟希同在失血的过程中慢慢失去了意识,眼前黑了下去。
再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爷爷?”她轻唤了了一声。
“你醒了?”冷钧并未注意到她的称呼有变。面对着她疑惑的眼神,絮叨的解释道:“我今天出去捕毒物的时候,正看见你躺在草地里。那两头的怪物驮着你,不知道要把你运到哪去。我就把它们打跑了,想等你醒了问问你怎么回事。”
钟希同摇摇头,身体还很虚弱,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它们应该没有恶意吧。”
“那倒是。”冷钧认同道:“我以前听人说过,这叫赤练蛇,天下毒物之最。要是被它咬上一口,立刻就会毙命。它们没咬你,是你交了好运了。”
“哼。”钟希同不由冷笑,不过她虚弱着,听起来更像是痛呼。她无所谓道:“咬是咬了,不过没咬死罢了。也许我天生命硬,这都死不了。”
冷钧皱了皱眉,“你这孩子说什么丧气话,寻死觅活的做什么?你那夫君还没好吗?”
想到冷易寒,钟希同双眼立刻蒙了一层水雾。低声道:“他好得很,都能去找别的女人了。”
“什么?”冷钧一拍桌子,登时怒道:“竟有这样的事?小丫头魔气,那负心汉在哪?我去帮你结果了他。”
“好啊。”钟希同轻声应道:“他姓冷,名易寒,字三郎。就住在冷剑山庄,你去吧!”说罢不理会冷钧满脸震惊的神色,昏沉着合眼睡了。
*
“孙媳妇儿……”冷老头手里拿着匕首,推醒了钟希同,“我在一个山洞里捡到了这个……”带着孙儿的羞愧,老头老脸通红。
“嗯,王八蛋送的。”她绝对不会承认为了这个王八蛋送的东西差点送了命。
“呃,他一定有苦衷的。”
钟希同转过头不理,什么苦衷?苦衷到床上去了?
老头叹了一声,道:“这孩子虽然我没跟他接触多久,但是他的本性我清楚的很。认准的东西不会变的,他把这把匕首送给你,就证明你已经是他心上的人了。怎么会变呢?而且他最痛恨别人三妻四妾,他爹娘当年……哎!不说了。”
钟希同正听到紧要处,这老头竟然不说了,真真急死个人。这下就不能装高冷不理人了,厚着脸皮问道:“那个……他爹娘当年怎么了?”
谁知老头不肯说了,“跟你没什么关系,莫要问了。”
钟希同磨磨牙,不肯说吗?她眼珠一转,悲悲戚戚的叹道:“我真是命苦啊!嫁了一个负心汉,早知当初就应该听毒蝎婆婆的话,让他死了算了,救他做什么……”
说者有心,听者哪能无意?
冷钧浑身一震,正色道:“你说的毒蝎婆婆是谁?今年多大年纪?”
钟希同假装后悔,吞吞吐吐道:“没有什么毒蝎婆婆,是我胡说了。”
冷钧一急,“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狠心?我苦寻她多年,你若知道莫要瞒我。”
钟希同一瞥,微微笑道:“您也知道着急吗?我也着急。虽然冷易寒变了心,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他发生过什么。不如这样……”
钟希同一脸笑意,“您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就告诉您所有关于毒蝎婆婆的事,包括她现在在哪。”
她还健在?冷老爷子兴奋得有些过头了,几乎手舞足蹈、坐立不安,“她还在?我就说……她一定还活着。活着就好,呵呵。”
钟希同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老头魔怔似得絮叨了好一会,方镇定下来。
老爷子叹了一声,递给她一杯热茶,缓缓说起当年事。
冷易寒的父亲叫冷凌度,是老爷子的独子。冷老夫人生下儿子便撒手人寰了,是以冷老爷子对这个儿子有很多歉疚,便娇惯了些。冷凌度十六岁便成了亲,妻子是洛阳陈府的千金小姐陈敏敏。
新婚前几年,夫妻甚是恩爱。加之有了冷易寒,冷夫人的脾气越发好了,连原本的娇气都收敛了些。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十足的贤妻良母。
哪知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冷凌度便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时常出去斗酒游玩,学那些纨绔子弟养了几个小妾。
那段日子冷夫人不慎小产,他便整日不回家。在外面与人厮混,还收集了什么四个狐狸精,叫什么赵张刘李四美人,没事便和她们一起。
钟希同点点头,道:“冷易寒定了十八不救,其中便有赵不救、张不救、刘不救、李不救。原来是因为这个。”
冷老爷子道:“也不怪他这样。有一日,我那儿媳生了气,打发三郎亲自叫他爹回来。那年他才六岁,就知道娘要找爹爹,就去了。没想到他爹不在,那四个女人把他好一番奚落。他哪受得了这个?冲上去和人厮打,那么点的孩子,一推一个跟头。他吃了亏,摔得浑身是泥回来了。”
钟希同听着着急,道:“就算再怎么宠儿子也得有个度,你就不管管?”
“怎的不管?”冷老爷子一脸委屈,“当年没少训他,但我心里对他娘有愧,总觉得也对不起他。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那日我见三郎那般状况,压不下怒火。一气之下,就把那四个女人结果了。”
“啊?”钟希同一惊,不敢插话,盼他赶紧说下去。
老爷子道:“我杀了那四个祸水,便到酒楼痛饮。思及那几年对于凌渡的放纵,万分后悔。一心想要回家教训教训他,结果……”
他回忆起当年的惨状,不禁老眼含泪,颤声道:“结果,他发现四个女人被人所杀,以为是我那儿媳下的手,便去和她算账。孽子虽然顽劣,武艺却是由我亲授。儿媳不过是寻常本事,哪里打得过他?三两下便被他扼住了喉咙,几乎咽气。三郎见不得母亲吃亏,便拿着这把匕首□□了他爹的后心……”
老爷子擦了擦眼,道:“我赶到的时候,我那孽子身子都凉了。儿媳妇跪在我面前说事情经过。我知道这不怨她,虽然没给她好脸,但也没打算罚她。谁知她一早准备了毒酒,趁我不留神,便叫三郎拿给她喝了,不到半刻就毙命了。”
冷老爷子回想起当年孙儿处在巨大的恐惧中,茫然无辜的样子,心中万分难过。他道:“我曾告诉他,他爹娘的死与他无关。但说到底,他爹因他毙命,他娘的毒酒是他亲手奉上,这孩子怎么会不怪自己?”
想想冷易寒当时的样子,钟希同沉默了。过了片刻方道:“这事有谁知道?”
冷老爷子苦笑,“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哪能告诉别人?对外一概说是被仇家所害。不过,对娘家人自然不能隐瞒。那时候三郎的舅舅前来吊丧,我便如实相告了。陈家虽然不悦,但是人已经死了,各有不是,都看在三郎的份上,不提了。”
钟希同想了想,白王能够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从陈四海或者陈夫人口中获得。陈四海为人谨慎,多半是他那个夫人惹事,以为握住了冷易寒的把柄,就能如何如何。结果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想想当初冷易寒对自己承认他弑父鸩母,心中是怎样的苦楚呢?又想到当初冷易寒夜夜被爹娘索命的梦魇所折磨,心里就恨不起来了。他也是个可怜人,何必再去恨?
二人各有所思,沉默了许久,老爷子忽道:“所以三郎从小就恨透了什么姨娘小妾,他怎么可能抛下妻子另觅新欢?”
钟希同摇摇头,一时也想不明白。可是又怪老爷子薄情,冷易寒还那么小,就把他抛下,心里不大高兴。连带着为师尊抱不平,便刻意挤兑道:“也许他是学了你们吧。您当年不也是抛了旧妻娶新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