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汤汤来找苏洛离的时候,席暮城正在宣政殿的前殿里上早朝。夜汤汤遣散了下人,一声不吭的便进了宣政殿的后殿里。长纱重重,檀香缈缈幽香。
夜汤汤直奔了床榻,却见床榻上根本没有苏洛离的人。正奇怪,低眸,正好看见缩在床脚抱做一团的苏洛离。
夜汤汤愣了愣,放下拂在手背的纱帐,轻笑一声走了进来。她低头看着她,好奇的一阵打量:“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好好的玩起可怜来了?”
苏洛离一直没有发现她,如今她一出声倒是被吓了一跳。苏洛离淡淡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大抵是来嘲讽辱骂来了,也不在意,抱抱胳膊又缩回了身子。
夜汤汤冷哼轻笑:“吆,真拿自己当个角了吗?以为你住在这宣政殿里便真成了这宣政殿的半个主人了吗?”夜汤汤本就长的妖媚,走起路来更是风情万种。她蹲下来,香气四溢,伸手捋了捋苏洛离的额发,她靠近她的耳边,笑的如同凄艳的夭夭罂粟:“皇上欲封你为皇后吗?可惜了……”她抬手,蛇身般凉腻的指轻轻划过苏洛离的脸颊:她挑衅的看着她,吐气如兰:“……你没有那个命登上后位”
苏洛离直觉的好笑:“你不累吗?那个后位我从不曾想过得到,也从没想过与你争夺什么?你又何苦来的这样咄咄逼人,自露马脚?”
夜汤汤亦觉得好笑:“咄咄逼人?自露马脚?你说这些又是从何来的呢?”
苏洛离看进她的眸子里,不畏不惧:“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你的孩子是从何来的?皇上中毒又是如何中的?我是怎样“逃”出宫去的?你的胎气又是如何动的?而我的孕期又是如何报错的?……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她看着她,笃定的,认认真真的盯着她
夜汤汤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苏洛离,有不可置信,有打量,有审视……终于有一道缝从脸上裂开,她轻轻扯起一抹笑,不置可否又略带质疑:“皇上中毒?”
苏洛离笑:“我是给皇上下毒了不假,可我顾忌他受伤昏迷,我只下了一丁点儿便打消了,而那一丁点的量,根本不至他中毒。所以后来皇上中毒了,不是你还能有谁?”
夜汤汤微怔,随即而笑:“本宫还真是小瞧你了苏洛离”她微微靠近,笑意更深:“可是苏洛离,就算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又能怎的?”
苏洛离有些惊惧,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哲儿可是你的亲生孩子!”
“亲生孩子?”夜汤汤大笑出声,她站起来,来回的走动,金线织簇锦的华贵衣摆在地面上来回拖动。她笑的前后摇晃,好久才停下来,勾人摄魄的一双眼,笑出亮晶晶的一眶泪来。她走近苏洛离,压低声音:“亲生孩子又如何?不管是谁,只要挡了本宫的路,本宫都会亲手杀了他!”
她虽是笑着看她,可嘴角的笑意却比恶鬼还狰狞
她抬手,微微伸直双臂,满脸的得意与荣耀:“本宫是华贵妃,是这大魏国后宫里唯一权利最大的女人!本宫只等着生下孩子,就加冕这皇后宝座的!本宫离皇后宝座只差一步之遥了……”她蓦地收了幻想的笑容,满脸开始狰狞可怕起来。她看着她,咬牙切齿:“可都是你!都是你!是你霸占着皇上不说,现在,你竟然还要默不作声的来争夺本宫的皇后之位!”她蓦地靠近她,双目怒视的瞪着她:“苏洛离,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
苏洛离将眉头皱的紧紧的,惊骇的看着她:“你怎会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更没想和你争夺皇后之位!”
夜汤汤又笑,哈哈的长音经久不散:“你瞒得过皇上,瞒得过天下,可你却瞒不过本宫!你若不想得到什么,亦不想争夺什么,那你这段时间,你为什么装疯卖傻,装痴做哑?”
苏洛离将眉皱的更紧:“除了如此我还能怎样?!”
夜汤汤止住笑,眉角眼梢都沁出狠辣来:“管你怎样,只要你威胁到了本宫的后位,不管你是有心也好,不论你是无心也罢,本宫都不打算要留下你”
她说:“苏洛离,皇上不是对你宠爱有加至死不离吗?那本宫就告诉你,本宫会让你们慢慢的恨毒彼此!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甩袖转身,伸手拂开重重纱帐。消瘦的背,满满胸腔的恨。
苏洛离有些奔溃,她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脚跟。她追出去两步,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夜汤汤顿住,头也不回:“为什么?为了演戏,本宫的孩子都……”她仰仰头,高贵的挺了挺胸:“到了这个地步,谁挡了本宫的路,本宫就杀了谁”
百里逍何走进宣政殿时,只有苏洛离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听说夜汤汤的孩子又犯病了,席暮城一下早朝便赶了过去。如今夕霞满天,映红的白云浮在天际,他依然没有回来。
百里逍何怏怏的坐下去,依旧胡子拉碴的模样。他端着茶盏,玩捏了半晌,尴尬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百里逍何喝了一杯水又要了一杯,手指抠着桌边手指都红了。他说:“阿离,我本想救你,可我却成了害你最深的人。”
夕阳沉寂,遍天际的霞光灰败了。
百里逍何又陪苏洛离坐了整个下午,苏洛离又是整个下午没有说话。百里逍何难过了半日,也不劝她,便转身走了,只是没走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身折回来,将一张叠了皱巴巴的纸条塞给了苏洛离,神神秘秘,小心翼翼。
他转身出宫,苏洛离握着纸条起身看他走了许远,叹息,手里的纸条一点点打开,小小的纸条上,板板正正的楷体“若想出宫,定死助你”
苏洛离定定的看着,总觉得眼疼。孟浮寂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