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圈禁以后,还是现在的落魄,南清宫里,除了苏洛离,连个鬼都没有来过。大大的房间,大大的院子,大大的后花园,就连睡觉休息的床榻,也大的让人心慌。每每夜色来临,苏洛离总要点起满屋子的蜡烛,然后将自己紧紧的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不论白天多累,多忙,到了晚上,却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起初想起什么,还可以抱着被子哭一哭,时间久了,夜晚便越来越长,有些记忆越来越深,越来越痛,到了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曾经姑姑说,要哭就偷偷的哭,不要哭出声响。如今,倒不用偷偷的哭了,就是想哭,也哭不出眼泪了。有人说的对,伤透了说不出疼,悲极了流不出泪。以前总觉得这些话全是扯淡的悲感伤秋的屁话,如今站在这样的路口,处在了这样的境地里才明白,这些话原是至理名言。就像这南清宫里,苏洛离从这里经历过什么,又历尽了什么,她闷在心里,疼了痛了,酝成满肚子的悲伤委屈。别人问起,她不是不想说的,只是委屈就是委屈,能说出来的又怎么能叫委屈呢?就像裂在心口的伤,她若不将心掏出来,你如何知道伤口溃败的样子呢?可伤口伤在心上,要怎样才能掏出来呢?
只是现在想想,好像苏洛离所有经历过的不堪,所有历尽过的丑陋,都是在南清宫里发生的。从前是,现在是。一幕幕一场场,全在南清宫里上演,又在南清宫里落幕,就好像,苏洛离天生和南清宫八字不合,后天和南清宫犯冲。
就像现在,就像此刻,这个连鬼都不愿来的地方,竟破天荒地的来了一群人。
三更露重,夜色寒凉。难得晴朗的夜,有月洒进一地素白的光华来。苏洛离裹着披肩,看着站在门外一身华贵的夜汤汤,怔怔的,半晌都未发应过来。
夜汤汤不屑的笑了笑,侧眸睨着苏洛离:“怎么?”轻轻向前俯了俯身子,几乎脸贴了她的脸:“怎么,没想过本宫会来你这里是不是?”
苏洛离抿抿唇,慌乱的移开眼睛,她退了退,却碰到身后的椅子差点摔倒。她有些尴尬的稳了稳身子,极快的,很是不自在的向她行了一个半跪礼。
夜汤汤看着半跪的她,有些好笑:“如懿公主……”她挑眉,猛地醒悟一般,堆出一副歉意的笑:“哦,本宫倒忘了,如今你早就不是公主了。”她玩味儿的看着她,伸指,轻轻柔柔的抚玩着她鬓边的秀发:“不过本宫倒是很喜欢你的,小小年纪,倒是多才多艺的,当公主时,将公主的身份演义的炉火纯青,现在被人当成破货丢了,你又能将奴才的身份演义的可怜兮兮,苏洛离,你真是……贱的出神了!”
她猛地扯了她的发,差点将她扯在了地上。
夜汤汤看着一味儿隐忍的阿离冷笑:“怎么了?没有话说吗?”
有风灌进来,将苏洛离的披风吹将起来,鼓鼓的,却一直凉进了心里去:“我……奴婢好像不记得在哪得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