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宫规宫矩,忘了皇帝所设下的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只记得沉沉的夜色里,一个少女的声音,就那样叱责而呜咽着晕在夜色里。
“皇上你出来!苏洛离快要死了,你快出来去看看她!她是不是死了,你才会开心!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非要受你那些残忍的侮辱和折磨!你快出来!……”
整个华妃宫里彻底沉静下来。所有奴婢太监也全被茶茶这一闹,给闹懵了。
里间,有清脆的杯盏摔碎声砸在紧闭的格子木门上。众人哆嗦了一下,这才有太监反应过来,朝着茶茶叱责道:“大胆的奴婢,竟敢忤逆圣上!”挥挥手,两个太监走上前来:“来人,将这个大胆的小蹄子给我抓起来!”
两个太监听命,上前反扭了茶茶的两只臂膀。大太监刚要发话,一声冷冷无情的话,却从门后慢悠悠的溢出来
“掌嘴!”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耳光声便阵阵的响了起来。片刻的功夫,茶茶便披头散发,鲜血直流。
有些心善的太医叹叹气,闷闷的低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这才又飘出一句淡漠的话来:“够了,让她滚回去好好学学宫规,不要自己找死!”
茶茶跌在地上,满口血污,两颊红肿。她直了直身子,狼狈的样子,却透出一副坚定的神色来。
“皇上,难道你就真的不顾及往昔的情分?!她为了你瘸了一条腿,难道你还要让她为你废掉一只胳膊才好是不是?!”
屋里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闷,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半晌,木格子门缓缓打开,席暮城一身黑装,沉着脸从门里一步步迈出来。冷冽冽的气场,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起来。
他迈出门槛,目光冷漠的落在茶茶的身上。只手背在身后,红线滚边的花式衣襟庄重而威严。他看着她,冷冷的问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茶茶颤了颤,低头,嘴角的血液滴了满襟:“奴婢只是个下人,不懂得什么道理。可是,她为你瘸了腿,就算你不爱她,就算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应该一笔勾销了。如今她再因为皇上您废掉一只手臂,即使她在爱你,也应该心寒了!”
茶茶是被抬回去的,席暮城默了默,挥挥手,只派了一个太医跟着茶茶回去。他说:“只把她的胳膊给接上,不让她残了就好,至于她死不死的,都不要管她!”
虽然皇上亲口下了旨意,可是却没有一个太医愿意出诊。最后拖了又拖,还是替苏洛离说话的吴太医前去出了诊。
苏洛离伤势很重,太医给她包扎好断裂的肩膀,在给她处理了伤口以后,整个人差点累到了虚脱。半晌喝了茶,瘫坐在椅子里休息许久,这才一点点的恢复过来。
茶茶拿了一些自己的首饰递给太医,算是给的小费。太医神色怜悯的摇摇头,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在了桌上:“算了,你们自己留下吧,老夫怕以后想帮也帮不上你们了”
茶茶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咬咬唇,又将首饰收了回来
风静光沉,晨色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吴太医起身去榻边仔细看了看苏洛离的神色,又号了号脉,这才点了点头:“好多了,看样子是从鬼门关回来了”叹口气又摇了摇头:“可惜了,这样年纪轻轻的,就遭此噩运,怕以后的日子难熬了”
起身拿过自己随带的医药箱,将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倒了出来。伤药,止痛药,所有带着的药,瓶瓶罐罐,全部一股脑儿的留在了桌子上。茶茶欲言又止,吴太医摆摆手,一言不发,背着空空的药箱出了门。
苏洛离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暮光流金的时候了。睁开眼,全身依旧痛的像被撕扯了一般。低眸,茶茶正趴在榻上埋着脑袋睡着了,只是侧着的小脸,指印清晰,两颊肿胀。
看见自己被处理过的伤口,便知道茶茶为了她挨了打。伸指欲摸摸她的小脸,想起什么,却蓦地止住了。这种无力感,带着渐渐清晰起来的恐惧,又从深埋多年的心底里迸溅出来,终归终归,那场噩梦,忘不掉藏不了,又在这深宫金笼里蔓延起来。
晚间,席暮城竟意外的踏进了殿来。苏洛离从榻上坐起来,看着他,难得的异常平静。她张张口,针扎般的嗓子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孟浮寂你可放了?”那样平静的态度,不紧不慢,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紧要却又倍感疏离的——熟悉的,陌生的,且是仇人的这么一个三似产物。
距榻两步,席暮城顿住脚,幽冷的目光落在苏洛离缠着绷带的肩上,肆虐的笑了笑:“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什么话想对朕说?”
有风漾漾了,素色的围帐掀了掀。苏洛离转转头:“没有”
那样一种淡漠的眼神,像是什么东西死了以后的沉淀,且静且冷淡。
席暮城残虐一笑:“真的没有?”说着,已大步而近,倾身挨近她的身边。白皙的指,有些凉,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捏在了她的下巴上。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那么凉凉的,一下下的喷在她的脸上。
“难道从小就没有人教过你,谁是你的男人,你的眼里就应该全部关注在那个男人身上?懂不懂?”
离得太近,总觉得有些不安。她没有答话,皱着眉向后靠了靠。捏住下巴的手重了重,忽地放开却径直落在了绑着绷带的肩膀上。
他倾了倾身子,耐着性子又近了一些:“你眼里只要有我席暮城的一切就好,其他的男人,不要再注意,知不知道?嗯?”
她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良久,嘴角又绕起万般风情的一抹笑。只是笑还未抵眉梢,笑意便僵僵的固在了脸上,慢慢的,又变成了万般痛苦的一副表情
席暮城慢慢用力,紧紧捏住她骨折了的肩膀上。清晰的骨头错位声,“啪啪”直响。豆大的冷汗,从苏洛离紧皱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沁出来。
他牢牢看着她:“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