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玄幻魔法 > 独家皇后 > 175 第一百七三章 美人与江山

175 第一百七三章 美人与江山(1 / 1)

“我不与你打。”祐樘微微笑着道。

“你不敢了么?”巴图蒙克冷笑一声道。

祐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你身上有伤,届时我赢了你,便有胜之不武之嫌。”

“你好大的口气!是胜是负,比试了才知道。”

“我不耐烦与你废话,你跑出去这么远,眼下可以把乔儿放回来了。”

“你与我比试完,我自会放了她。”

漪乔心里来气,斜睨巴图蒙克道:“大汗这唱的哪一出?快把东西给我!”

“东西我自会给你,但不是现在,”巴图蒙克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转头朝她笑道,“今晚月色甚好,陪我赏会儿月如何?那晚本来是想与你在月下好好说说话的,但不曾想酒后乱性……”

他刻意将声音放得很大,听得漪乔连连蹙眉:“大汗能不能不要总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先把东西给我,然后回你该回的地方?你身上的伤还在渗血吧,居然还有闲心消遣我们。”

巴图蒙克笑道:“原来你是惦记着我的伤啊!我的伤无甚大碍,小伤而已。”

漪乔知道他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对面的祐樘听的,下意识往对面看了看,发现他似乎也是一样的气定神闲,只是看不清楚面上的神情。

“你非要刺激他和你比试作甚,有意思么?”漪乔面有愠色道。

巴图蒙克忽然放低声音道:“你凑过来一些。”

漪乔把头偏向一边,不理会他。

巴图蒙克似乎料到了她的反应,突然一扯缰绳,让自己的马匹与她的并排靠在一起,紧接着就伸臂去拉她。然而他还未碰到她的手,就骤然感到手背一阵剧痛,疼得他抽着气收回了手。

漪乔对于方才那短暂的变故浑然不知,只是听到他的吸气声,疑惑地转头看过来:“大汗捧着手做什么?方才混战时把手伤了也不用这会儿才呼痛吧?”

然而巴图蒙克并不答她,只是脸色阴冷地紧盯着前方。漪乔似有所悟,正要说话便听祐樘冷声道:“你手脚老实点,不然下回我直接废了你的手。”

漪乔拨了拨马头离巴图蒙克远了些,又忍不住笑了笑,暗道巴图蒙克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是她比较奇怪自家夫君为什么没有在方才就干脆废了他的手,难道手下留情是因为忌惮于巴图蒙克的人马?所以他确实是一个人追过来的么?

漪乔想到的这些,巴图蒙克也同时思虑到了。他知道对面的人诡计多端,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是独自前来,但也不知有什么后手,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过去而非要引他过来的原因。

他方才本是想借着亲近漪乔激他冲过来的,不曾想他居然会用暗器。但他的手下留情又似乎透露出了什么,这也算是意外收获。

他故意引他追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做第二个也先。反正他方才撤走之前放了一枚旗花,火筛很快就能来与他会合,即使明军随后追来,他也不会再受到掣肘。而眼下他独自前来……似乎是个好机会。

巴图蒙克朝对面扬声道:“你也真是有胆色,也不怕步你祖父的后尘。”

漪乔听他话里暗示要重演土木堡之变,心里紧张起来——他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孤身抵挡巴图蒙克这边四五百的骑兵,到时候……

祐樘轻笑一下道:“怎么,眼瞧着打不过我,就要以多欺少么?那如此一来,输赢可要怎么算呢?”

“你简直卑鄙,”漪乔气恼地瞪视巴图蒙克,“不是说安全了之后就把东西给我然后让我回来么?说什么草原男儿最重承诺,你就不怕腾格里惩戒你么?”

“我又没说东西不给你,也没打算扣着你,只是眼下,”巴图蒙克笑了一声,“他自己送上门来,我怎能错过机会呢。”

漪乔见他说话间对身边几个士兵吩咐了几句,猜到他要做什么,当下便急了。她甚至冒出念头,想拿出自己防身用的匕首挟持巴图蒙克,但转念想想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法子不可行。

她回头一看,见自家夫君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架势,不由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暗道根据以往的经验,自己这回八成又是白操心了。

她正在心里叹气,忽听祐樘出声道:“乔儿一定要拿到东西是么?”

漪乔不解其意,但仍旧正色道:“是的,拿不到我就不回去。”

此刻,上百名蒙古骑兵已经将祐樘团团围住,阻绝了她的视线。她虽然觉得自己是白操心,但还是忍不住往他身后瞧,只是依旧没有看到明军的影子。侧耳细听,也听不到行军的脚步声或者马蹄声。

“就凭这点人马也想擒住我?”祐樘对巴图蒙克轻蔑笑道。

漪乔瞪大了眼睛,巴图蒙克也皱了皱眉。

围上去的人马足有一百之众,纵然他真能以一敌百,这样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漪乔还想到一个问题——他的时间紧,一路车马劳顿肯定也没顾得上休息,到了贺兰山之后又是一阵奔波,如今怕是也没剩下多少体力了。

“不知死活,”巴图蒙克冷笑着看向对面,“不过我倒还未见过一人对阵几百人的场景,不知众人一拥而上之时是怎样的壮观,今日正好见识见识。”他话音刚落,扬手一挥,又拨了二百人马过去。

漪乔简直看傻了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做事怎这般婆婆妈妈的,”祐樘有些不耐烦,抬手一指,“让他们一起上吧。”

四五百人一起上?!

漪乔傻愣愣地看着他,心里直喊他一定是疯了!

巴图蒙克笑了笑,似乎感到有意思得紧。他觉着自己这个对头向来眼高于顶,但没想到已经狂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将剩下的一百多人马拨了过去,将他的后路堵得死死的,而他自己身边只余下几名亲卫。此时他想的已经不单单是擒住他了,而是先让他为自己的狂妄自大吃吃苦头,而后再俘虏他要挟明廷。

漪乔听到巴图蒙克森冷地笑了一声,猜到他是要下令进攻了。她吓得不轻,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就要打马冲过去。然而她刚扬起马鞭就被巴图蒙克扯住了鞭梢:“你就在此瞧着。我让他和我单打独斗,是他不肯的。那如今也怨不得我了。”

漪乔没心思听他说话,正要扔掉马鞭,便听他用蒙语大喊了一句什么,下一瞬就传来对面蒙军震天的嘶喊声,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都白了。

祐樘目光一锐,顷刻抽出腰间的佩剑,就势往身前横向一劈,趁着短暂逼退身前几人的间隙,他迅速纵身跃起,在蒙军还未及反应时,手中提剑一路足尖疾点,从他们头顶飞掠而过。

漪乔被众人阻挡了视线,没看到他前面的举动,愣了一下回神后就要紧夹马腹冲过去。电光火石间,忽闻祐樘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乔儿莫动。”她一抬头,正看到自家夫君踩阶梯似的点着蒙军的头盔顶,风驰电掣般飞身而至。

她只觉一阵风刮过,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点了巴图蒙克的穴道,稳稳地坐到了他身后,而他手中的剑则同时横在了巴图蒙克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在眨眼之间,一气呵成,让人根本不及反应。

“方才你身边人太多了,碍事得紧,多亏你支开了,”祐樘看着巴图蒙克醒悟后阴沉的脸,勾唇一笑,“现在想明白了?晚了。让他们都不要乱动。”

巴图蒙克感觉一凉一疼,知道自己的脖子上一定被他划开了一道口子。他如今只有脑袋能动,又是被刀架脖子上,只能依言而行,冷着脸喝令自己的手下站在原地不要动。

漪乔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虽然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总算是松了口气,笑道:“方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一个人对阵四五百人呢。”

“乔儿因着与我怄气,方才临走前都不瞧我一眼,如今气消了?”

“生气归生气,谁让你骗我来着,”漪乔撇撇嘴,“可担心你是肯定的,你是我夫君嘛。虽然每次都白操心……”

“担心我,仅仅因为我是你夫君么?”祐樘挑眉道。

漪乔本想说他明知故问,一转眼看到巴图蒙克黑比锅底的脸,瞬间明白了他问话的用意,笑眯眯地道:“肯定不止啊,人家早就说过眼里心里只你一个人嘛,自然担心你的安危。”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忽然敛容道:“乔儿搜身。”

漪乔会意,收敛起玩笑之色,探身伸手在巴图蒙克身上翻找起来。

“找归找,不要多碰他。”祐樘突然道。

漪乔闻言,抽空斜了他一眼。

她没翻一会儿就找见了一个小锦囊,一颗心瞬间激跳起来。

她快速地撤回手,用身体挡着,低头一点点将锦囊打开。由于过于激动,她拆锦囊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一枚玉佩慢慢呈现在她面前。有清冷的月光透过漏隙投映其上,折射出幽蓝色的微光。

无论形制还是质感,都与蓝璇一般无二。漪乔敢断定她不会看错。

只是她暗奇,原来这玉佩在月光下也能发出蓝光,不过比日光下的幽微一些。

漪乔垂眸摩挲着玉佩光润的表面,想想自己为之付出的诸般心血,又想想这物件代表着什么,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百感交集之下,差点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她赶忙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装回了锦囊里。

“乔儿,东西对么?”祐樘见她许久不作声,问她道。

漪乔将玉佩仔细装进包袱里,回头笑道:“对,就是这个。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乔儿听。”

漪乔侧耳细听,面露疑惑,但随即又笑道:“是不是牟斌他们接应来了?来的真是时候。”

祐樘摇头道:“不是爝火骑。”

“那是什么?”

“是火筛的援军,”巴图蒙克冷声一笑,“你们以为这样轻巧就能逃走么?”

漪乔瞪大眼:“火筛?火筛的援军怎么会到这里来?”

“因为他点了旗花给火筛报信,”祐樘笑看向她,“乔儿还记得方才我告诉你说火筛的援军快到了么?巴图蒙克也拿不准火筛何时能到,所以方才还没等火筛抵达就先撤走了。但他应当是提前和火筛有约言,所以他如今停留之处便是火筛的接应之处。方才他极力要与我比试,也是想拖延时间,等火筛赶来。”

他说话间,漪乔已经隐约瞧见远处正有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这边疾行而来。

“那现在怎么办,”漪乔本有些焦急,但转眼看见他那副从容镇定的样子,又不由放松下来,“你不是一个人追上来的对不对?”

“不是,我的确是独自前来的。”

漪乔被噎了一下,又问道:“那我们劫持巴图蒙克总是可以安然离开的吧?”

“那要看火筛了。”

巴图蒙克一直注意着前方的动静,等到隐约瞧见一彪形大汉纵马驰骋而来,他用蒙语大喊了几句,那大汉应了一声,随即率领两千精兵和巴图蒙克的一众手下一起将漪乔等人围了起来。

漪乔转头对巴图蒙克道:“大汗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针对你,我的目标在他,”巴图蒙克用眼角看向后面,“放了我,束手就擒,我就不为难你。”

“就算真的擒住我又能如何呢?你就能直取京师篡夺我大明的江山了么?亦或,”祐樘笑了一下,“如今已经入秋了,你怕粮草不足不能过冬,想勒索点赏赐?”

巴图蒙克冷笑道:“等你落到我手里,我看你还怎么耍嘴皮子。”

祐樘叹了口气,对漪乔道:“乔儿,我可是为了你才落得如此田地的,你可得帮帮我,不能扔下我先跑了,人家可说了,不针对你。”

漪乔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趣我。”

“我举剑举得手都酸了,你也不晓得心疼我。再这样被围困下去,不用他们动手我就得先倒下,”祐樘朝她挑了挑眉,“你包袱里的好东西,为何不拿来一用?”

漪乔愣了愣,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包袱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帮到他。但他这样暗示,想来必然语出有因。漪乔赶忙打开自己的包袱低头翻找起来。

巴图蒙克一看漪乔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并非事先串通好的。他才不信漪乔包袱里能有什么抵用的东西,顶多是匕首之类的防身之物,对于眼下被重兵包围的境况,根本无济于事。

他刚不屑地掉过头,便听得一道尖锐的响声直冲高空,随即传来一阵巨大的烟花爆破声。

“是这个吧?”漪乔朝祐樘笑道。

祐樘颔首道:“没错,乔儿机敏。”

巴图蒙克盯着漪乔,面沉如水:“你早准备好给明军通风报信?”

漪乔摊手道:“冤枉啊大汗,我方才放出去的是锦衣卫的旗花,跟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要的。本来是留着我自己用的,结果没用上,不过总算还是派上用场了。”她不管巴图蒙克铁青的脸色,对祐樘笑道:“我还有两枚,要不要继续?”

祐樘摇头道:“别,我们要赶紧离开。”

“离开?”漪乔一愣,“不等牟斌来,我们怎么走?”

他并不答话,只是极快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突然收回剑,瞬间从巴图蒙克的马上跃起,一把抱起漪乔,足下用力一点,纵身而起,朝着包围圈东南方飞速掠去。

与此同时,巴图蒙克见势不妙,寒着脸命令大军火速追上去。

“你为何不点哑他或者干脆杀了他?”漪乔蹙眉瞧了巴图蒙克一眼,又看着脚下的一片混乱,不解道。

“抱紧我,先别说话。”他严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漪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更加用力地拥紧他,闭口不语。

耳旁传来衣袂在夜风中猛烈翻飞的猎猎声响,漪乔阖上眼帘埋首在他怀里,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御风而行。没过多久,她骤感双脚踏实,耳边的风也小了许多。

她睁眼一看,发现他们正立在一块山石上。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密集的火器出膛声,紧接着一片爆炸的巨响轰然而起,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她转头一看,惊见他们方才呆过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原来那旗花不是标明位置的求救信号,而是进攻的信号。

漪乔边回身边问道:“这里有埋伏?哎……你怎么了?”

祐樘扶着剑微微喘息,有些站立不稳。漪乔赶忙上前扶住他,急问道:“你没事吧?”

他朝她笑笑:“体力过耗了而已,歇歇就好了。”

漪乔面上忧色更甚:“你赶路赶得急,到了这里又是一番奔波劳累……我扶着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是该歇息歇息了。”一道冰冷的男声猛然灌入耳中,漪乔登时一个激灵。她倏地回头,顿时大惊失色,失声道:“你没死?!”

“你很盼着我死么?”巴图蒙克面色很是不豫。

漪乔道:“只是惊讶而已,我以为大汗动弹不得,已经葬身火海了。”她说着俯身在祐樘耳旁低语道:“怎么回事啊?他不是不能动么?”

“我原本便体力不支,为了存着气力带你走,方才点穴只用了五成功力,故而持续不了多久,”祐樘继续解释道,“适才没有点他哑穴也是因为不值当花力气,反正旗花已经发出去了。至于为何没有一剑杀了他……他一死,这里的蒙军便会以火筛马首是瞻,若我们逃不出去,火筛可不认识我们,又不通汉文。但若是巴图蒙克的话,就好说一些。”

“什么好说一些?”漪乔突然蹙起眉头,“你不会是在给我留后路吧?”

“你们两个嘀咕完了没?”巴图蒙克面色不耐,继而又冷笑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虽然我也折损了不少兵将,但能俘虏大明的皇帝,也值了!”

漪乔见他说话间就要挥手令身后的人马冲上来,当即挺身挡在祐樘面前,沉容道:“想擒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想了想,回头低声问道:“为何火器手不来这边增援?牟斌等人呢?”

“火器手的主要功用是伏击,没有步兵和骑兵的掩护无法对阵。何况他们有两三千的人马,而我只带了一千火器手来。为免打草惊蛇,没有让步兵和骑兵同来,”祐樘慢慢将漪乔拉到自己身后,“至于牟斌……”

他们喁喁私语之际,一赤面彪形大汉打马而来,停在了巴图蒙克的身侧。巴图蒙克回头见是火筛,问了他一些那边的战况,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火筛看到前方山石上的两人,问明了二人的身份,当下就要领兵上前擒拿,却被巴图蒙克拦了下来。

巴图蒙克望了漪乔片刻,突然对祐樘道:“你方才都是在硬撑着吧?眼下若是动起手来,你自问能护得了你身边的人么?左手握江山,右手拥美人,哪有这样好的事。这样吧,你们两个我只留下一人,你选吧。我看漪乔也极喜欢草原的壮丽风光和美酒佳肴,她在这里多待几年自会安心留下。”

漪乔怔了一下,问祐樘道:“他明明可以命人冲上来的,为何还要出这个主意?”

祐樘转眸看着她笑道:“因为对你用情至深啊。一旦动起手来你定然护着我,他怕到时候伤着你。”

漪乔嘴角一抽,白他一眼:“别酸了,我才不信。”

祐樘敛容回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巴图蒙克那边的人马,又笑道:“我说的也是实话。不过,我瞧着他也是在试探我。他怕我像方才一样,还留有什么后手,所以有顾虑,不愿轻举妄动。眼下这是在逼我。”

漪乔正想问那他们眼下该怎么办,却又没问出口——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两年前冒出来的一个纠结很久的疑问:若是她与江山只能择其一,他会如何抉择?

这问题有些无理取闹,但她就是莫名想要知道答案。

“你还没想好?”巴图蒙克不耐烦地催促道。

祐樘沉吟着道:“我选……”

漪乔见他竟真的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有些惊讶,但旋即又不由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虽然知道或许他只是在耍巴图蒙克,但她仍旧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期待他的答案。

“我选留下乔儿,放我走。”

漪乔突然觉得双腿发软,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祐樘似乎早有准备,抬手一把拉住她,随后转向巴图蒙克,继续道:“你敢答应么?你敢放我走么?反之亦然。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自己最清楚。我明确地告诉你,无论是对我的江山还是对我的皇后,你都可以歇了心思了。方今的大明已经非往昔可比,纵使我不在了,也还有太子。而乔儿,她是陪我一路走来的结发妻子,我们相濡以沫、生死与共的情分也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她是我永远的挚爱,是我的命。”

漪乔缓缓转首望向他,看到他面上郑而重之的神色,看到月光活水一般流转在他翻飞的衣袂上,看到漫天的星辉似乎瞬间变得璀璨绝伦。

她感到心头一股热潮翻涌,连眼眶也跟着发热。

“我爱你,”她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你也是我的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祐樘眸光微动,垂了垂眼帘,随即又勾了勾唇角,轻拍她的后背道:“乔儿这般动情,巴图蒙克鼻子都气歪了。”

漪乔在他怀里蹭了蹭,抬眸笑道:“这几日我不在,你是不是都食不知味?方才抱着,怎么觉得似乎瘦了一圈呢。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那你可要喂饱我。”

漪乔使劲点头道:“嗯,那是肯定的!”

“晚上也喂饱我。”

“嗯,那是肯定……”漪乔突然转过弯儿来,双颊晕红,嗔怒地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没喂饱过你?”

“两种时候。”

漪乔愣了愣,正要说话,忽觉腰间一紧,就被他用一只手护入了怀里。她见他另一只手提着剑,敛容望着对面,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正看到巴图蒙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一大股弃了马的蒙古兵朝着他们这边蜂拥而来。

几个先爬上山石的士兵被他一剑扫落,但蒙军人多势众,倒下的缺位不断有人补上,而他刚积蓄起来的体力则正在被迅速消耗。

漪乔眼见着他的动作越发迟滞,已经明显支撑不住,急道:“我再放出去一枚旗花给牟斌报信催一催吧,你先松开我……小心!”

她猛地用力推开他,险险避开了一柄捅过来的蒙古大刀。漪乔手臂微颤,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攻击并未终止,蒙军仍旧前赴后继,蝗虫一样围攻上来。

祐樘目光一凛,拳脚兵器并用,竭力在山石另一面撕开一个缺口,继而以电闪之速收剑回鞘,双手搂紧漪乔,就势一滚,从一丈多高的山石上急速滚落而下,朝着未知的黑暗俯冲。

虽然有缓坡做缓冲,但一路上都是嶙峋的大小石块,被护在怀里的漪乔都被硌得后背生疼,何况是他。

等到终于停下来,漪乔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将他的上半身抱起,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

他慢慢睁开眼,看到她安然无恙,微微笑了笑,旋即眼皮一沉昏了过去。

漪乔有些着慌,又是拍脸颊又是掐人中,但怎么都叫不醒他。

自从预知了他的运命之后,她就最怕他昏迷,那种唯恐他就此醒不过来的惊惧,已经深深烙进了她的骨子里。

漪乔回头看看,没发现蒙军追上来的迹象,暂时放下心来。

看着四周的山石荒草和远处黑魆魆的山峦,她忽然觉得好似回到了她初来这个时空的那晚。

那晚她是如此孤独无助,但她也在那晚遇见了他。

漪乔发了好一会儿呆,忽然想起蓝璇,赶忙打开包袱翻看,待见玉佩完好无损才松口气。

有这个在,她心里就踏实很多了。虽然周折了点,但她最终还是拿到了,或许这就是天意。那么想来,她也能如愿改写他的宿命。思及此,她不禁会心一笑。

漪乔收好玉佩,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又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想到外面如狼似虎的蒙军,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背出去,忽然想起他方才告诉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安排火器手先行伏击,其余的兵力随后再至。而当时牟斌已经带领爝火骑在赶来的路上,他方才与巴图蒙克周旋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又思及蒙军没有寻来,漪乔忽然想到牟斌或许已经赶到了。

她侧耳细听,隐约能听见爆破声和厮杀声遥遥传来,暗道他们约莫是顺着山势滚下来了,如今似乎已经离战场很远了。

呼啸的山风吹得人直打哆嗦,漪乔紧了紧祐樘身上的披风,踟蹰一番后,又放了一枚旗花出去。

没过多久,果见一群人马寻了过来。漪乔紧张地盯视着,待到认出了为首之人正是随护她的一名锦衣卫,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到得漪乔面前就躬身赔罪。漪乔没心思管这些虚礼,令他们先将祐樘扶上马。一名锦衣卫让出了一匹马,她小心上马后,当即就要回返。然而她还没走出去多远,巴图蒙克就率兵追了上来。漪乔知道他是被旗花引来的。

“牟斌人呢?”漪乔问身边的一个锦衣卫。

“指挥使大人在前方调度爝火骑对阵火筛,不过大人让我们先来接应,他随后便来。”

漪乔瞧了瞧,果见巴图蒙克只带了几十名亲卫,想来大队人马还被牟斌拖着。眼下她身边的护卫虽少,但都是顶尖高手,她心里并不惊慌。

“大汗来与我们道别么?”漪乔笑得冷淡。

巴图蒙克脸色难看得紧,半晌道:“你有那么厌恶我么?我自认待你不薄。之前从火筛那里拿到东西后,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对你瞒了下来,为的不过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多呆几日。当时我骗你说东西会被送到贺兰山,却怕自己说不好会露馅儿,在回来的路上还提前练了好几回。”

“大汗确实待我不薄,但那又如何呢?对我好我就要向你那边倾斜么,”漪乔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突然笑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大汗,偿了我多年的心愿,我回去后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说话之际,牟斌已经率领大队人马卷土而至,紧跟来的是火筛和残余蒙军。巴图蒙克绷着脸拦下了火筛。见火筛很是不忿,巴图蒙克神色阴冷地斥责了他几句。

“这是怎么回事?”漪乔朝着打马上前来的牟斌问道。

“回夫人,属下看见夫人的旗花后便命人先来接应。属下不敢恋战,随后也赶了过来。只是那火筛不识好歹,沿路跟了来。”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交代?”

“是的夫人,主上吩咐属下不要恋战,看到旗花就撤走。主上方才放走蒙军之时就知道今日恐再难擒住达延汗,独身追上来不过是挂心夫人,”牟斌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蒙军,“主上说若是他届时无法主持大局,就不用打下去了。达延汗也能看清个中利害,定然也会停手。”

原来他把一切都盘算好了,她就说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地孤身前来。

只是原本胜券在握,结果变成了这样。漪乔想想他刚才放走巴图蒙克也还是因为她,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还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漪乔和牟斌等人正要撤走,忽闻巴图蒙克在她身后大喊了她一声。她回头看去,遥遥望见巴图蒙克骑于马上,脸容没入沉沉暗影里。

“你不会再回来了么?”巴图蒙克大声道。

漪乔扬声道:“对,这是永别。”

巴图蒙克顿了顿道:“我待你不如他待你好么?”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心里根本就没有旁人的位置。也不是谁对我好我就要喜欢谁的,”漪乔略挑了挑眉,“大汗珍惜眼前人吧,好好待托娅塔娜,我看她对你是一片真心。我也不劝你安分守己地呆在草原了,人各有志,你乐意折腾就折腾去吧。不过看在你给了我那样东西的份上,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保重。后会无期了。”

漪乔刚要纵马离开,就听巴图蒙克发誓似的重重咬字道:“我们一定会再见!”

漪乔并未回头,只兀自笑了笑,一夹马腹,在众人的拱卫下绝尘离去。

时间似乎是被提前掐好了一样,漪乔和祐樘一路昼夜兼程,终于在八月十四抵达了京郊。她本想让他在米脂县多将养一日,但是他说要赶着回来和孩子们过中秋,醒来后只稍作休息便启程了。

“这回王越又立了大功,还有他手底下的几员大将,回去后陛下要论功行赏,”漪乔从面前小几上的碟子里拈起一块八宝糕,“还有,你是怎么想到再次突袭蒙古人的老巢这法子的?真是狠,简直让他们重温了当年的噩梦,我这个外人瞧着都瘆得慌。”

祐樘倚在马车车厢内的软枕上,睁眼看她:“那不是我的主意。”

“这么损……呃,这么好的主意,不是你想的是谁想的?”

祐樘笑道:“是长哥儿。”

漪乔瞪了瞪眼,吞下一口糕点:“那个猴孩子?”

“乔儿不要总是猴孩子猴孩子地叫,长哥儿是猴,那我们俩是什么?”祐樘略挑眉道。

“反正都是猴子变的,”漪乔嘀咕一句,又开始暗暗搜肠刮肚,“哦对了,还有……”

“不要再打岔了。乔儿吃一块点心打一次岔,碟子里的点心都快吃完了,”祐樘拿起一条帕子,仔细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温柔一笑,“咱们言归正传吧,继续说说你在巴图蒙克军中那几日都是怎么过的。你们还一起喝酒了?”

漪乔本要摆手否认,但想想又点点头:“嗯……不过我就喝了点马奶酒,一点都不烈,跟喝马奶差不多……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啊,我跟他清清白白的。你别那么看着我……咦?好像下雨了?”

祐樘细听了听,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回头笑道:“还真的起雨了。这雨倒是刚刚好。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趁着尚未入城,我带你去个地方。”

漪乔一愣:“下着雨,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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