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一直念着景熙公主的恩情,对景熙公主的生活也多了几分关心,如今确定她过得好,不由红着眼,喜道“公主心善。洒家一直都相信善有善报,果然”
等情绪平复,苏牧擦了擦眼角的泪,压低着声音提点道“皇对当年诸侯反叛之事一直耿耿于怀,除了前太子余孽一派的乱党,最让他费心的是忘川、云泽、风昊三处封地。皇是下定决心要收复三处封地,谁敢阻挡杀无赦”
“谁敢阻挡,杀无赦吗”。景熙低声喃喃,“遇神杀神,遇佛诸佛。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的手段还是如此狠戾果断。”
云姑姑垂首立于一旁,“主子,当年诸侯叛乱一事一直是圣心里一根刺,他如此做也是怕此事再次重演。”
景熙牵起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以皇兄的手段,即便三王愿意交出手权力,那些曾跟随过三王的手下也都会一一丧命,到时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更何况,其他两王又岂是心甘情愿的放下手权势任人摆布之人。”
云谥沉默不语。
景熙说得不错,乾闽帝生性多疑,且心思缜密,手段狠戾,为了永绝后患,他是绝不会让效忠过三王的部下存活,而一旦三王交了权,没有权势傍身,那是砧板任人宰割的肉。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交权。
云谥在黎明之际才回到院子,月萍一直掌灯候着,见云谥回来,立即红着眼眶迎去,“姑姑,您可算回来了”这一夜月萍过得极为忐忑,伴君如伴虎,如果圣一个不如意,云谥的性命得交待在那高墙深宫内。如果云谥死了,那她也活不长。
云谥一回到院子虚弱的躺坐在椅子,回想起今晚的事,便一阵后怕,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即便是收敛了锋芒蛰伏不出,可到底是曾经震慑四方的巨龙,骨子里的那份狠辣与霸道是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只会像地下长年累月积聚的那股气,找到一个契机会爆发,然后山崩地裂、翻江倒海
月萍见云谥脸色不好,心下一沉,颤抖着声音问道“姑姑,皇他”
月萍的话还未说完,只听一道冷清带戾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云姑姑回来了”
闻言,月萍和云谥具是一惊,云谥更是直接从座位跳了起来,正要出门迎接,却见来人踱步进门。
以菲一袭暗黑玄服,天外虽是黎明,可夜色还很浓,屋里只点着盏昏暗的油灯,整个空间都显得暗沉,而以菲一袭黑衣立在门口,恍若黑夜的鬼魅,带着浓郁的阴煞之气,让人见了只觉心惊肉跳
云谥心头一跳,压下心的惊惧,忙见礼道“云谥见过小公主。”
“月萍拜见公主殿下。”月萍瑟着身子跟在云谥身后向以菲行礼。
以菲冷眼扫了云谥一眼,朝月萍喝道“你先下去。”
“是。”月萍不敢多留,忙提着裙摆离开了院子。却又不敢走远,只得在院子外面焦急的转悠。
“小公主请喝茶。”云谥强着镇定的为以菲添一杯热茶。
以菲却并无接过之意,抬眸打量着这个房间,因为刚搬来不久,衣物和饰物都还未整理好,房间看着有些空寂冷清,可不难看出其华丽程度。
云谥在未陪嫁之前是御前伺候的三品女官,陪嫁之后是景熙公主的心腹,掌管着王府内院女眷,其地位王府的老管家都要高许多,所住的院子自然不可能简陋破败。
云谥见以菲冷面不语,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连端茶的手都有些轻微颤抖,“不知小公主来找老奴有何事”
以菲收回视线,冷声开口,“云姑姑今日去皇宫了”
云谥双手一颤,手茶杯落地,彭的一声碎响,瓷杯四分五裂,杯茶水溅出,在暗色玄纹的衣料绽放出朵朵墨梅。云谥再也保持不住以往的冷静,颤声回道“公主恕罪,老奴也是无可奈何。”
亮若星辰的黑眸染了煞气,语声也更冷了几分,“云姑姑如今是我雷霆王府的人,想你也清楚我处理叛逆之人的手段。”以菲抖了抖衣袍的水渍,阴沉的噪音恍若是从夹缝深渊透出,“我不希望有朝一日见你的脑袋挂在城门之”
云谥苍白着脸色,急切说道“小公主放心,老奴对您的事只字未提。”
今晚,云谥确实是对以菲的事只字未提,在跟乾闽帝对话之,云谥也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平安公主几个字。而一个养在闺阁的娇家小姐自然也不值得乾闽帝多费心。
在乾闽帝看来,呈家这个女儿也不值一提,不管体弱多病之言是虚是实,可终究是一介女儿身,成不了大事。
不止乾闽帝如此看,连其他人也都如此思想。承天国女子的地位虽不似其他国那般低贱,可也不高。在这视女子为玩物的时代,女子只会是附属,只能在深闺绣绣花弹弹琴,学些讨夫家欢心的艺技,以期日后能得夫家看重。
这般思想深入骨髓,在大事面前,他们自然不会去关注一介女子。
可日后当这个他们从不曾放在眼里的女子站在权力的顶峰,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听了云谥的坦言,以菲脸色稍霁,也不与她兜圈子,直接言明道“云姑姑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该如何选择。”言罢,以菲也不多说,转身出了院子。
回到厢房,以菲换下被茶水沾了污渍的衣袍。此时已是巳时一刻,到了用早膳的时间,朱雀摆好膳食,以菲换新的衣袍坐下。
朱雀给主子盛了一碗养胃的白米粥,“主子,王府放在皇的眼线,行事始终不便,为何不除了她,绝了这祸患”
朱雀嫉恶如仇,对于云谥这个不忠之人,起了杀念。
以菲慢条斯理的喝着粥,“乾闽帝多疑,对于三位诸侯,他始终不放心。如果云谥死了,他必会再派其他眼线混入王府。不如留着我们能掌控的云谥,既能安乾闽帝的心,也能给我们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以菲的话,朱雀不敢反驳,消了心头的杀念,正欲给以菲说张月鹿去千尺崖历练的事,突然脑精光一闪,十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出,脸色微变,“主子,可还记得当年你未出家去感业寺之前,有个婢子在茶水里下毒,欲毒害你之事”
以菲神情微顿,一边喝着粥,一边回忆,莹白玉瓷小碗后的目光深邃而悠远,想了半天终于忆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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