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珝错听闻纤阿最后那两字心头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认命!
温陌君一再的隐瞒她,纵然知晓她已经知道了某些事,还是不肯将一切告诉她,非要等时机,是否也是为了这“认命”二字?
若是他费尽心机的解释却不得自己的认可,那他是不是就会认命的放弃自己?
“纤阿,希望你不会为你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说着,苏珝错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去。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还是往前走来了,跪在地上挪动,再次拦住了苏珝错,“娘娘既然等了陛下的解释那么久,为何今日不想等了,娘娘你可知今日你若是选择出去,就是选择与陛下为敌,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苏珝错不看纤阿,目光望着前方,语气却软了一些,“纤阿,我与温陌君的局面从来都不由我决定,但是今夜我必须出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必须出去。”
“娘娘,陛下过了今夜就会回来,那您可不可以明日再去?”纤阿见苏珝错想要离开,目光含泪的望着她。
陛下如今生死一线,娘娘却一无所知,一心想要赶去救远在数百里外的容亲王,陛下明日得知该是怎样的绝望。
她不能让娘娘离开。
“不可以,若是过了今夜,我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了。”苏闻此刻怕是已经突围出去了,若是自己再拖延,怕是真的就晚了。
纤阿见苏珝错十分坚持,非自己所能阻止,当即就肃了脸色,声音坚决道:“若是娘娘执意出去,那请娘娘杀了纤阿吧。”
苏珝错愕然垂眸,仿佛是不相信纤阿会不惜一切的想要留住她,心头顿时又气又怒,语气顿时强硬:“本宫今夜只是要去苏相府,去知道本宫一直想知道的一切,你为何要这般逼本宫!”
纤阿一听,更是摇头,“娘娘,陛下特意要求奴婢一定要保护您,不能让你出静思堂,恳请娘娘不要再违背陛下。”
“若本宫非要违背呢?”苏珝错冷声问道。
“那奴婢……”纤阿表情陡然一变。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苏珝错将剑抽出来,架在了纤阿脖子上。
“那……请娘娘动手吧。”纤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还闭上了眼。
苏珝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表情隐隐抽搐之后,她反手将剑架在自己身上,声音果决道:“纤阿,今夜本宫若是出不去,那明日等待温陌君回来的便是本宫冰冷的尸体。”
纤阿一听,骇然睁眼,伸手抓住苏珝错的皮裘衣摆,乞求道:“娘娘,纤阿求您今夜不要离开。”
苏珝错不想与纤阿争辩,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划开了皮肤刺了进去,鲜血溢了出来,绕着剑身蜿蜒出了一道刺目的曲线。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坚决至此,脸色大变,起身握住了苏珝错的剑,泪落脸颊。
苏珝错却冷然麻木,见纤阿不肯松口,作势又要将脖子主动送往剑身。
“娘娘!不要!”纤阿慌忙抱住剑身,大叫。
苏珝错见剑身被她抱住,立刻松手,五指成爪一吸一柄剑在落入掌中,正挥剑准备逼纤阿时,却听纤阿失声尖叫,“奴婢答应娘娘,奴婢答应您。”
她这时才顿住了动作,见纤阿已经痛哭出声,不管不顾的执剑奔出。
纤阿婆娑回眸,大声道:“娘娘,陛下在三十里外的深谷别庄,您既然出去,奴婢便求你去看看陛下,陛下很需要你!”
苏珝错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回应,此刻她一心想的事情便是赶去相府。
百里外的深谷别庄中,温陌君因为毒素的全部激发整个人痛苦非常的倒在床上,身子不时的弓起试图以此缓解疼痛,如同将他千刀万剐的疼痛反复折磨着他的身心,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以至于连晕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素瑾姑娘,娘娘如何了?”鬼诣看着温陌君,见他脸上横贯着道道青纹,便知此刻他的毒已经是全数爆发了,一面为他施针缓解症状,一面迫切的关注着苏蔓吟的情况。
“娘娘浑身都变为了赤红,看起来十分难受。”素瑾望着依然泡在水中的苏蔓吟,此刻的她宛若被置身于烈火之中一般浑身泛红。
鬼诣一听,将最后一根银针落在了温陌君的眉心,施针完之后,温陌君也觉得疼痛缓解了些,边喘息边无力的往着苏蔓吟的方向看去。
嘴唇动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鬼诣走到苏蔓吟处,见她浑身赤红,径直抬起她的手腕,放在木桶边缘,“寒烈,你可准备好了?”
寒烈从门口走至房间的中间,看了看已经无力动弹,脸色毫无血色的温陌君,再看满脸密汗,备受煎熬的苏蔓吟,沉下了一口气,道:“我准备好了。”
“好。”鬼诣目光一沉,起身回到药箱,拿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望着苏蔓吟的红色手腕,挥手一滑。
素瑾就见到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在苏蔓吟的手腕处,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绵绵不绝的滴落在了地面。
“素瑾姑娘,若是苏妃娘娘之后无法自己支撑,还请你扶住她。”鬼诣对着一脸惊讶的素瑾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向了温陌君。
“是。”素瑾见这才是真正的开始,不敢怠慢,坐直了身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鬼诣撩开垂幔走到了床边,握着温陌君的手正要下手,却见温陌君不知哪来的力气腾出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声音低得不可轻闻:“鬼诣,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鬼诣一听,目光不惊不动地望着他,“陛下认为到了此时此刻,您还有回旋的余地?”
温陌君抬眼朝着外满望去,只能见到苏蔓吟背对着他的后脑,却不能看见她的表情,“朕怕……会连累了她。”
万一到最后自己也无法解毒,还让她有所损伤,那该如何是好。
“陛下若是再顾虑下去,那苏妃娘娘才是真的会被您连累。”鬼诣冷着声音提醒道。
温陌君望着苏蔓吟好一会儿才放开了鬼诣的手,道:“那你答应朕,若是有特殊情况发生,一定要为朕设法保护苏妃。”
“好。”鬼诣点头答应,不等温陌君再说话,他手中的刀片贴着温陌君的两只手腕,轻轻一滑,两股凝聚着药香的鲜血自他的手腕处流出。
只是外面的一只手在刚割开流了些血后就没有在流,倒是里面的那一只手血流不止,鲜血顺着温陌君的手腕流向了鬼诣特质的药水之中,流下去之后就不见了踪迹。
鬼诣对着寒烈打个眼色,寒烈催动内力,将苏蔓吟朝地面流下的鲜血隔空抬起,穿过垂幔的缝隙朝着温陌君的手腕流去。
鲜血宛若一道赤色拱桥连接了内外两人,霎时间因为火光沁着这丝血色变得诡红,流转在其中,让投影至外面的火光都沾染着这股红色,那道蜿蜒的血桥尽数落入了温陌君手腕处。刚入体那会儿温陌君觉得整只手臂肿胀非常,仿佛是无法将其融合般涨疼,每根神经都被狠狠的撕扯着想要舒展。
“陛下,不要抵抗,放松。”鬼诣见温陌君入血的手臂开始泛青,那是滞血的症状,立刻伏在床边,劝说道。
温陌君流出的血比流入的血慢,瞬间脸色就青色密布,整个人仿佛是宛若病入膏肓的病人般气虚色衰。
“陛下,你想想庄妃娘娘如今还被您关在静思堂,你若不回去,她便会一直被关着,你忍着让她空等一场,苦囚一世?”见温陌君还是在抵抗,鬼诣不得已提起了苏珝错。
果然一直都紧闭双目,忍受着身心折磨的温陌君睁开了眼,目光却无焦距的望着鬼诣,意识早早就随着庄妃两个字飘远。
自己所受的一切不过是想活下去,想多些时间与她在一起,想多些时间去澄清两人的误会,事情到了此刻早已不容不得他迟疑,所以他只能往下走去。
想到那双含着恨意,含着痛苦,含着绝望的眸子,他就觉得心被无形的力量揪住一般疼得无法呼吸,想到自己等待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如今又与她分隔两地将她留在了那片危险之地,他就无法再淡然。
他,必须活下去。
鬼诣见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温陌君终是绕开了心魔,接受了苏蔓吟的血,这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望着流向药水那边的血还是暗红色,心神却不敢懈怠,聚精会神的望着两人,此刻容不得半丝变化,更不容被人打搅,否则处于换血阵法中的三人都会受损,危及生命。
如今只要再有两个时辰,温陌君的毒便可解,所以他绝不容许这个时候出现意外,所以他在房间外的四周加入了无色毒气,让其扩散到了院中,扩大了守卫的范围。外面守卫的人因为之前喝下了他的解毒汤所以不会中毒,他的毒主要是针对那些不安分,想要前来打扰的人。
外面的月色清冷,无声无息的洒在地面,山林间回荡着一股晃动着树叶的风,由这一头至那一头反复回旋,随着时间的推移,经久不息。
苏珝错从静思堂出来,一步步走向宫门,远远的就见到那里已经打成了一片,因为光线不亮,加之对方又是混入御林军的,众人都奋战已久,各自受伤,她无法从肉眼分辨何为敌,何为友。